那探子下了茶楼,姜饭立即便走到窗边看着,发现这名探子身后并无尾巴,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当另一名探子从远处走来,姜饭的眼神却忽然凝重起来,抬起望筒,观察着更远处两个挑担的贩子。
“蠢货,你被跟上了……但,这两人真是私盐贩子?”
姜饭愈发疑惑,官府驱使私盐贩子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见。
他随手在桌子上划了个叉号,提醒了手下,拢起袖子,转身出了茶楼,须臾又躲进了另一个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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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湖畔,绛园。
此间本是江陵府一位许员外的别院,秦九韶到任之后,仅三日便拿到了那许员外的一系列罪证。
比如,荆湖这边常有杀活人祭鬼神的习俗,那许员外不知如何成了“稜睁鬼”的信徒,每遇闰月之年,便派人盗杀小儿,剖腹取肝,以祭淫祠,谓之“采生”,偶尔还捉些官员、书生,认为这种聪明人祭一个可以抵三个。
承平年间,宋仁宗不喜这些,查办过几桩这般大案,罪首都是凌迟处死。
而许员外的罪证还不止这些。
于是,秦九韶轻而易举就威胁着占了这绛园,以及许家大半家产。
等以后升官了再发卖出去,又是一笔丰厚收入。
他这事做得确实不算漂亮,证据也是伪造的,各方面也没打点,除了把许员外唬住之处,几乎与强取豪夺无异,留下了一大堆话柄。
不是他做不到更好,不愿更费事而已。
于公,他急需早点立足,铺开摊子做事;于私,他已逾五旬,能为官敛财的年景怕是不多了,岂可束手束脚?
慢吞吞地贪墨,能敛多少钱财?
他是算学天才,如何敛财效率最高,算得清清楚楚。
在江陵有了奢侈宅第,直接将伪券作坊建在其中,调了大量官兵护卫,派商船带伪券往重庆兑粮……同时,秦九韶还命人缉拿了江陵府大量的私盐贩子,之后摇身一变,堂堂通判也成了最大的私盐贩子。
不仅贩盐,他还贩酒、茶、铁、漆器,短短两个月之间,铺开了一条既能完成贾似道的差事,又能为自己赚钱的商路。
以琼州偏僻之处,他上任数月尚能敛财无数,何况是在这荆楚名都?
……
这日已是十月底,秦九韶正坐在堂上与十余个美姬饮酒作乐。
他却不像世间某些俗人,只会追逐美人傻笑,他风雅得多,擅歌曲、擅舞乐,还精通诗词。
早年与秦九韶唱和诗词的都是刘克庄、周密这等词坛宗师,虽然后来大家翻脸了,但可见他的诗才也是顶级的。
美姬们也是喜欢与秦九韶玩,分曹射覆、投壶猜谜样样精通的妙人,又有权有钱,谁不喜欢……
“秦郎,奴家舞得好不好嘛?”
“好!凌波高歌临湖渚,嫩玉文鸾此歌舞。罗袜朝行巫峡云,珠襦暮湿高唐雨。”
“秦郎再饮一杯……”
待听得有下人禀报了一声,秦九韶持壶而起,一边走一边痛饮,出了暖厅,自到前院见客。
冷风一吹,他四下一看,眼中多了提防之色。
偏堂上,几个私盐贩子的头目已等在那。
“这几日散开网盯到了一些人,都是在周围打探的,但都跟丢了……”
“跟丢了不要紧,江陵府不大,你们仔细说,我来推算一遍。”
秦九韶已有些微醺,走到案前,一边听着汇报,一边持笔在江陵府城的舆图上标注。
他依着这些线索划出了几条线,摊开《江陵府志》与户籍册对照着,嘴里叨叨算着。
最后,他提笔,随手圈了一圈。
做这些的时候,他就像是在随手涂鸦。
“主事者就藏在这附近,安排我们的人盯着,多留意外地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