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遂想起《水浒传》里石秀骂梁中书的话,随口也骂了一句。
“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
张珏大乐。
李瑕平素都是绷着打仗、理政,极少就某个人某个事表露出个人的情绪。相比很多人,杨大渊也绝不是他最讨厌的那个。
今日能这般骂上一句,还是因为与张珏是朋友,没那么绷着。
但骂过了之后,也要面对眼前的形势。
大宋南渡之前,与西夏的疆域就划定在延安以北安塞县附近,因为再往北打也守不住。
打仗不是征很多很多兵打下疆土这么简单的事,要考虑到钱粮能否支撑,疆域一大,防线拉长,补给线拉长,所需耗费就成倍地增长……
“所以说杨大渊这一枚棋,是卡死在我们北面了。”
“如今我们已收复河西,若要进取,下一步便是河套。必然是两路出兵,一路出河西,一路出延安。”
“好!何时出兵?”
“一场苦战才歇,急不来的。要打到河套,至少需要能够支撑我们在河套立足一年的钱粮。”
张珏道:“军饷就不说了,路上的消耗怕是二十倍不止,再加上建城所需的人力物力。我不用算,只看对面十二座城寨,杨大渊花费了一年时间修筑。河套防线十倍于此,你莫告诉我你要筹备十年。”
李瑕道:“十年或许不要,一两年也是要的。”
“能?”
“没更多时间了。”
“好吧。”
张珏微叹,心知能在一两年内出兵河套都已是奇迹。
毕竟对河西是偷袭,而如今蒙军已有准备。
打个比方,当年李曾伯要收复一座襄阳城,宋廷还要为钱粮之事争执半年。
“君玉兄何必叹气。”李瑕问道:“我们能用的办法又不仅是打仗一途,你就没想招降杨大渊?”
“无耻叛逆,招降回来做甚?”
“不是为了杨大渊,而是为了试探忽必烈。”
李瑕看着北面,沉吟着。
“我这几日一直在考虑,忽必烈这般灰头土脸地退回去,其威望必定要大跌。我们必须加以利用,不是说有多器重这些仕官蒙古之人,这是瓦解忽必烈政权的最好机会……”
张珏明白过来。
“不错,我们挡住了近二十万蒙古大军。以北地世侯、文官的德性,素来是谁强他们便倒向谁,怎么可能不在心里犯嘀咕。”
“南阳、河南、山西,甚至更多地方,我已派出细作试探。但离我们最近,且最值得试探的,就是对面的杨大渊。忽必烈对中原还有多少掌控,一试便知。”
这便是李瑕所说的“战略调整”了。
于他而言,与忽必烈的交手现在才真正开始。
此前的战事不是交手,是他被动挡住了忽必烈并不太认真的一击。
挡住了,他才能开始出招反击,击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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