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黄土塬上也无草木,但相比川蜀的山,这里的草木总显得稀薄,露出下面的黄土,显得潮湿。黄色是苍凉的颜色。
有兵士策马赶到,只见两岸各有兵士列阵,却并非剑拔弩张的场面。杨大渊回过头,问道“何事”
信马下后低声道“将军,燕京有高官来了。”“这么突然”
杨大渊似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对岸,眼神中带着些担忧。
杨大渊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李瑕若杀他,得不偿失。
李瑕眼下要做的关键是争取北地的人心,每争到一分,他就强一分,忽必烈就弱一分。
这种时候,若杀杨大渊,只会毁掉信誉,《往后很难再有北人相信李瑕。且杀了也没用,杨家还有杨文仲、杨大楫、杨文安等将才,还有杨文仲之子杨文粲。
因此,杨大渊坦然到了对岸,走进宋
军士兵之中来见李瑕。
李瑕遂邀他到塬上的小亭子里谈话,一起用了午饭。
谈话尹始,杨大渊问的都是川蜀如何了。
他听说各个山城的军民又被迁下来,很是感慨,渐渐还红了眼眶。“这辈子,历任蓬州、利州、阆州、夔州…走遍了整个川蜀,你方才所言每个山城,每个地方,我都曾去过……”杨大渊仰了仰头,想到蜀中军民返乡安居乐业,自己却在这西北吃风沙,只觉造化弄人。
他也不为自己推脱,顿足长叹。“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李瑕看得出,杨大渊说这些都是出自于真心。这个蜀中老将是真的对大宋、对川蜀、对川蜀山水与百姓有感情。“还有回头路。”李瑕道。
今日的谈话,杨大渊分明是一副恨不能马上就归降李瑕回归川蜀的样子,而且不是演的。
但谈到关键问题(一他却沉默了。李瑕有耐心,不急着催,等了许久,才又听杨文仲开口。
“老夫很羞愧啊,食大宋米禄,却屈膝投降,辜负天子厚望,毁家兄忠烈之名。”
杨大渊没说自己愧对百姓,他保全了满城百姓性命。
他坐在亭边,抚着自己的膝盖,想了想,又道“若有可能,老夫确实是想回川蜀…”
这句话,或许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天下的形势。以杨大渊的资历,他投降之后,迅速让所有降将都围绕在他周围,在蒙古又形成一个军阀势力。当年他一降,几乎是带着除了钓鱼城之外的蜀中诸城一起投降。现在,他若肯降李瑕。重要的不是他之后能为李瑕做什么,这件事本身就能让无数人对忽必烈失去信心。李瑕很谨慎,听了杨大渊的表态之后,想了想,缓缓问道“杨老将军有何想要的”
他称“老将军”,而不是“都元帅”,这是否认蒙古给杨文仲的帅职。
这一句话之后,杨文仲表情似乎激烈了一些,继续拍着膝盖,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隐隐的,已没有刚才那么真诚了。李瑕笑了笑。
他知道,杨大渊和刘白马还有些不同。刘白马是被打败了,不得不降杨大渊却还有选择的余地,而且明白现在这局势他正好能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
这种时候,不该给些足够的条件。但李瑕还是道“杨老将军也知道,蒙古如今待武将虽宽,往后却未必。”
“在蒙古……都元帅之职可承袭下来。”杨文仲缓缓道。大亭子外安静了一会。
先前真挚的情感发自于杨大渊的肺腑,他已双目通红,像是已决心反正。但,实在话现在才说出来。切身利益。这只是杨大渊的第一个条件。后面必然还有别的。
当然,李瑕若不答应这个条件,后面李瑕却是答非所问,谈起了别的事。“这次忽必烈齐集大军来犯,最后却无功而返,杨老将军是如何看待往后的局势,可看清了”
什么世袭的都元帅、军民总管,倘若
最后蒙古国若没了,一切也都没了。杨大渊反问道∶“这次若不是草原出了变乱,关中真的能守得住吗”“忽必烈攻两月,未进关中一步,足可见忽必烈外强中干。”
“阿里不哥为你解围了,不是吗”“不是。”李瑕道。“呵,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