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枋得没笑,而是很认真地道:“那夜我想行刺秦王,秦王却放了我。一开始我以为是假仁假义,等着秦王再派人来杀我,一直到了陇西。”
李瑕再次将目光落回卷宗看着谢枋得的政绩。
“到了陇西上任,我随李帅走访百姓。生于江南、长于江南,我从未见过那等贫瘠荒凉……”
“你是个好官。”
“我想做个好官。”谢枋得道:“也只想做个好官。”
李瑕沉默了好一会,喟然道:“好,我不逼问你,谈政务吧。”
谢枋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懦弱。
他赋诗“扶植纲常在此行”,事到临头却还是逃避了这个问题。
“秦王,我有一事须当面启禀,北地多有胡汉婚嫁,然习俗大不相同,胡人子征父妾、兄收弟妻,故陇西多有强迫汉女收继婚之事……”
李瑕已看了谢枋得的折子,沉吟道:“君直认为自己这几桩案子,判女子守节,判得好吗?”
“不算好,但也只能如此。”谢枋得道:“忠臣不仕二君,烈女不事二夫,此天地常道也。判女子守节,既守天地常道,又免她们遭遇收继厄运。”
“你可知我们治下人口稀少,官府多次下诏鼓励寡妇自由改嫁。”
谢枋得注意到李瑕所说的“自由”二字,遂道:“胡俗难改,我亦不知该如何……”
“法治。”
李瑕忽然开口说了两个字,接着又道:“不论胡俗如何,也不论理学如何,一切皆以法为绳。完善法令,将收继婚入罪,且不论是强迫妇女守节或改嫁,但凡是强迫则皆入罪。”
“大宋律例……”
“近来提刑司正在重修宋律,君直便转任提刑司如何?这部分的律令便交由你仔细考量,做出完善的法规。”
谢枋得愣了一下,既觉秦王处理政务果断,困扰了自己两年的政务难题迅速就有了方案,同时又感到有哪里不对。
“敢问秦王,你是说……要重修律法?”
“不错,此事在我往西域之前便已安排熟悉刑律之人在办。”
宋律已不适应李瑕如今的疆域,修改律法亦是摆在眼前很有必要做的事之一,李瑕的语气亦是理所当然。
谢枋得却是呆愣了很久,似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不该开口说。
最后,他还是开口劝道:“秦王有匡扶天下之志,然秦王受先帝大恩、官家信重,望秦王不可辜负,否则失了大义、名望,再无信义以对天下人,得不偿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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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既打算颁布新的历法、划分治下六路重镇,甚至要重修律法,却又言称帝之时机未至。然世间安有两全其美之事?既欲大刀阔斧,又何必待时机成熟。”
这是韩承绪私下里问李瑕的一句话。
当然,李瑕不会主动去背这不义之名,不论是否有打算称帝,总归还是等宋廷反应,再做应变。
这不是小事,不是马上能定下来的。
李瑕渐渐也开始每日思忖这其中的利与弊。
他还往格物院多跑了几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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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今年完全改良的火药了,王上想看看威力吗?”
“试试吧……”
孙德彧便开始安排,其后跟着李瑕策马去了白石峪,登上山峰高处。
等待火药布置的时候,孙德彧犹豫了一会,上前问道:“王上,前几日我被人弹劾了……”
“放心吧,没想要罚你。”
李瑕说过,又补了一句,道:“也不会扣你的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