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却是嚅了嚅嘴,之后叹息道:“希望我不会是董公的拖累。”
董文炳一愣,很明显地感觉到了燕王像是心气被磨没了。
当然,刚受了挫折,有些低落是难免的,想必慢慢就能恢复过来……
站在一边的董士选瞥了真金一眼。
其实,真金若不说,董士选只觉得自己拼命救回燕王是理所应当。反而是真金以那低落的语气一说,董士选忽然觉得他有些软弱了。
次日夜里,队伍已进了沙漠,真金听说为了救自己而在沙漠中损失了三千余人,不由再次泣不成声。
“殿下认为我们这些人奋不顾身,不值吗?”董士选走进真金的帐篷送药时,忍不住这般问道。
真金一愣,蓦地又想到了那日严云云的讥讽。
他的肩膀不由就缩了起来。
恰恰是因为觉得她说的对,才让他感到沮丧。
其实他曾不止一次听到忽必烈与人说过“真金这孩子就是太软弱了”,这些,都让他找不到信心。
董士选没等到回答,却看到了真金体态的变化,又问道:“殿下往后继位,要行汉法、图大治,予天下人太平盛世。殿下只需有信心做到这些,又何必担心成为拖累?”
他这一句话,本是想要安慰真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真金只是愣了愣,之后,回避过了董士选的目光。
脑子里又想到了严云云那句话。
——“你是北方士人虚妄志向的寄托,可你柔弱的肩膀担不起……”
疲惫感由此涌上来,真金忽然感到很累。
还要回到开平去见父皇,还要面对老师们的询问。
想到因为自己办砸了差事,年迈的姚枢、窦默、许衡等人露出的失落眼神,他便感到不知如何面对。
被点透了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被太多人寄予厚望,是这么累、这么累的一件事。
~~
董士选回到帐中,掀开缠在腰上的纱布。
血已经干了,混着沙土,掀开时牵动伤口,一阵剧痛。
他痛得龇牙咧嘴,低头看去,那抹了伤药的伤口还是溃烂了。
想到今夜真金一句话不回的样子,想到父亲满头的白发,再想到这两月间在沙漠里死去的一个个袍泽……董士选似笑了笑,满脸都是苦意。
“该是……男儿到死心如铁。”
但到了次日行军,董士选却又是面沉如水,没在父兄面前表露出被伤病折磨的样子。
他们艰难地走过沙漠,每日都有伤兵死去,活着的士卒杀掉受伤的马匹取血。
就这样,走到了第七日,终于再次望到了查拉湖。
“大帅!找到了……”
士卒们欢呼着,向前方的绿洲奔去。
就连董士选也不由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地想找到清水洗一洗伤口。
走着走着,腹上的伤口还在作痛,他忽然感受到了不对。
“父亲……不对!”
董士选大喝道:“我们留下的人马没有出来接应……”
“嗖嗖嗖……”
话音未落,绿洲的树丛里忽然站起许多唐军,对着元军放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