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之自信笑道:“府山与蕺山、塔山鼎足而立,可将文脉镇住三十年。”说着一指前厅道:“嘉靖三十五年榜就是开头,我敢说那五个不出意外全能中式。”
“他们将来的运势如何?”何心隐饶有兴趣道:“几个位列部阁,几个流放抄斩?几个碌碌无为,几个以功名终呢?又有几个大起大落呢?”
“老何你难为我。”唐顺之呵呵笑道:“几十年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我只能说,如果有个位列部阁的,便是那沈拙言;如果有个被流放抄斩的,便是那陈寿年;如果有个碌碌无为的,便是那孙文和;如果有个以功名终的,便是那陶虞臣;如果有个郁郁不得志的,便是那孙文中。”
“理由何在?”何心隐追问道。
“我出的那道圈圈题。”唐顺之沉声道:“那种最简单的题,反而最容易体现一个人的内心。破以‘天象’者最工心计;破以‘空空’者最为坦荡;破以‘太极’且不肯改变者最为倔强;破以‘曰月’者最易回头;破以‘无方’者,最无原则。”
何心隐笑道:“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准不准。”
“到时候就知道了。”唐顺之不负责任的笑道。
“好吧。”何心隐干笑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个粘着三根雁翎的信封道:“不过有件事,你现在就得做出判断。”
唐顺之一看是王学内部的机密信件,便敛去面上的笑容,接过一看信上内容是:‘擢南京兵部尚书张经,不解部务,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擢徐州兵备副使李天宠为左佥都御史,代王忬巡抚浙江?’不由吃惊道:“下午才收到徐阁老的信,这么大的事为何只字未提?”
“恐怕他现在还不知道。”何心隐冷笑道:“军国大事都是皇帝和严嵩两个决定,他虽然是次辅,也不过是个跑腿跟班的。”
唐顺之心说:‘你这可看走眼了。’但他知道何心隐为人执拗无比,认准了的道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便不与他争辩,笑笑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要管了。”何心隐摆摆手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严嵩为何任命两个我们王学的人上去,担纲抗倭大计呢?他到底想干什么?”
唐顺之盯着摇曳跳动的烛火,轻声道:“一时还看不出来,得等到他们再下一步棋。”见何心隐满脸失望,他不由气道:“我又不是诸葛亮,做出判断得要足够的消息!”
“刚才还把自己吹成大仙,说什么三十年文脉,五人将来如何如何……”何心隐哂笑道。
“那种事我说错了又怎样?”唐顺之瞪眼道:“可现在这种大事,我随便给个结论,你敢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何心隐能把人活活气死道。
“好,那你听着。”唐顺之气呼呼道:“不外乎三个推论。其一,东南局势太过危急,朝廷任人唯贤……毕竟张经在两广有赫赫威名,李天宠更是抗倭抗出来的智将。”
“第二呢?”
“第二,我大明海防败坏,兵备松弛,将领贪生怕死,不受调遣。想要对抗如狼似虎的倭寇,非得下大力气整治才行。严阁老可能是先让他们将荆条上的刺摘掉,再让自己人上去立功。”
何心隐点点头道:“这个更靠谱,第三呢?”
“第三,那就是皇帝陛下自己的主意。”唐顺之轻声道:“虽然陛下一心修玄,但这么大的事情,圣心读才的可能姓也是有的。”
何心隐又点点头,寻思良久才缓缓道:“综合你这三条,我可不可以说,是皇帝想用张经和李天宠,严嵩觉着横竖没自己的责任……到时候他俩把差事办砸了可以打落水狗,办好了还可以摘桃子,所以就答应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