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去吧。”
年轻人踌躇张口。
江停加重语气“去吧。”
年轻人开口僵在半空,脸色忽青忽白,上去有点滑稽。不过还好他没再多纠缠,转身轻一脚重一脚地离开了这里,走向喧闹的人群,走向欢腾的庆功酒宴,很快被更多兴高采烈的年轻警察们拉走了。
江停挂断电话,回头望去。
没有人见他眼底闪动着怎样的神情,他就这么笔直站着,目送严峫回到正常的世界
逆光勾出他侧身轮廓,从肩背到后腰犹如一把剑,在落地窗后投下修长的倒影,顺着礼堂地板向远处蜿蜒,却不论如何竭力前行,都够不到热闹的人群。
不能过去,他想。
他不能让人发现,江支队长坦荡平静的身影后,一个因为过于瘦弱而有些笨拙可笑的小男孩,正捧着比他半人还高的塑料水盆,蹒跚跨过门槛,努力走向盛夏苍白煞亮、蝉声喧闹刺耳的午后,渐渐融进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里。
“淤血压迫神经,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
“开颅的风险非常大,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停江停你醒醒”
“江哥求求你”
“江队江队”
是谁在叫我江停想。
他从铁架床上悬浮而起,飘飘荡荡,飞向渺远广袤的夜空。
“江队大伙约好下班去老牛家球,你去吗”
“晚上有事,不去了。”
“江队,周末火锅走起你去吗”
“噢,你们玩吧。”
“江队江队,市里举办羽毛球赛,咱队里的人都报了名”
“我有点其他事要办。”
熟悉的身影勾肩搭背,一个个散去,欢声笑语渐渐走远。
阴云层层集聚,潮湿水汽就像蛛网,覆盖在市局大楼的每一个角落里。江停穿过灰暗冷清的走廊,侧影在楼梯间一格格弯折拉伸,脚步声久久回荡。
他锁上办公室门,拉拢窗帘,独自来到办公桌后。几摞厚厚的资料从终年上锁的文件柜里抱出,写满了各种情报图表的笔记本被摊开,中缅地图上用红蓝两色笔迹标注了无数条隐秘小道;电脑屏幕发出幽幽荧光,映照在江停坚冰般的侧脸上,勾勒出黯淡光影。
“你在做什么”听筒那边黑桃k笑着问。
“加班。”
“这么晚了,加班做什么”
江停没有回答。
通话对面的大毒枭也不介意,温和地道“我们有一批拆家被分局抓了,跟上次胡伟胜的事情一样,你想办法疏通下,别让蓝金的事被警方察觉。”
江停语气波澜不惊“好。”
他放下电话,然而就在挂断的前一刻,对面又传来黑桃k的声音“等等。”
“”
“你最近加太多班了,得注意下身体。你们市局附近雅志园有套公寓,一区b栋701室,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以后加班来不及的时候可以抽空去睡一觉,或者见人办事不方便,也可以过去那边处理。”
江停眉眼间没有一丝表情,说“知道了。”
他搁下了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