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道一拉着奉云来到山寨中央的空地上。这里已经点起篝火。周围几座堂屋临时充作灵堂。阵亡山客兵的棺木排列在灵堂前。大群山客兵聚集在灵堂周围唱着哀歌,声音低沉悲切。
哀歌唱完,篝火边出现一个身穿青袍的法师,一手摇铃,一手托着一杯清水,绕着篝火念念有词,忽蹲忽站,忽快忽慢,一边将清水洒向四周。这段舞跳完,他又换了样法器再跳,一连这般跳了七八段舞才下去。
在他之后,又换了个身裹黑色长袍,头戴黑色头巾的法师上场。他一手持牛角,一手持刀,在篝火边缓缓而行,步法十分奇特。每一步脚尖脚跟前后相接,身体一边微微颤动,口中低声吟唱。道一听不懂在唱什么,但理应是超度亡魂用的。
道一见两个法师的穿着打扮,定是某种道派无疑,却不知是何派。他自南下以来,逢人便说奉师命南下寻仙访道,这回总算遇见一个奇怪的道派了,因此看得格外专心。
那个法师唱完,又吹起牛角,另一只手捏着不同手诀,来来回回一大套法事做完才退下。
接着,许夫人在部下的簇拥下登场。她用山客话对全体将士讲了一通,然后接过部下递来的一碗米酒,洒在地上。全体将士操起兵刃,齐声高呼。然后不知是谁开始引吭高歌,他唱一句,马上有人对一句,对到精彩处,众人齐声喝彩,篝火边的士兵也开始跳舞。
道一正看得有趣,一个劲装汉子走过来对他说:“夫人请道一法师和这位妹子去那边话。”于是道一和奉云跟着他来到一间大屋中。
许夫人坐在正中,旁边是几个劲装部下。那个黑袍黑头巾的法师也坐在一边。道一上前行礼。许夫人站起身回礼,又将一碗米酒递给他,自己也取了一碗。两人一起饮了。
许夫人命人又满上酒,举起酒碗说:“道一兄弟,刚才那碗是谢你今天送来黄福的消息,使得我军能部署妥当,一举击败黄福和马胜两股敌军。你立下了头功。这碗酒是谢你在寨墙上英勇杀敌,连毁敌人五部云梯,令我军士气大振。”
道一忙不迭说:“哪里哪里,夫人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凑巧到了那里。”
许夫人道:“道一兄弟不必过谦,来,你我干了此碗。”
两人便又干了这碗酒。接着夫人又命满上第三碗酒,说:“这第三碗酒是谢你在我回师时提醒英哥打开寨门,前后夹击,我军才能大败黄福。”
道一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份功劳,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和许夫人干了这第三碗酒。“
许夫人放下酒碗,指着奉云道:”这位妹子是谁。你还未曾介绍给我。“
道一忙说:”她叫奉云,是我朋友。今天在寨墙上她也帮了不少忙。“
“原来是奉云姑娘。”许夫人一笑,“我也听说今日在寨墙上,你和道一兄弟一起助战。来人!”
说着,便命人给奉云上酒。奉云连忙双掌合十:“出家人不能饮酒,请夫人见谅。”
许夫人惊讶道:“你怎会是出家人?”
奉云说:“奉云在木棉庵出家,被道一师父所救,又被官军追杀,不得已才换了这身衣裳。”
();() “木棉庵。”许夫人嘴里念叨了两遍,又上下打量了奉云一番,忽然说道:“你便是前年我打漳州路过木棉庵时,那个奉茶的小尼姑对不对?”
奉云脸上惊讶:“夫人真是好眼力,好记性。奉云实在佩服。”
许夫人眉开眼笑地说:“没想到,两年功夫你便出落得这般水灵。”
奉云脸上羞红,低头不语。
许夫人忙说:”来来,我给两位介绍。“
说着,她手指旁边一位劲装大叔对道一说:”这位是英哥,你或许已经认识。今日是他指挥守寨。“
然后许夫人又指向身旁一位面孔白净的年轻人说:”这位是我大宋都统张翔之子张宝七。今天我留他和英哥一起守寨。“
接着,许夫人又介绍了一位年约五十的长须汉子:”这位是勇叔,他是我的军师。“
勇叔对道一一拱手:“在下钱勇。”道一连忙还礼。
最后,许夫人引道一来到一直端坐在最右边,没起身的那位戴着乌黑头巾的法师面前:“这位是慈行道长,是我的护军法师。”
道一拱手行礼道:“全真教弟子毛道一见过慈行道长。不知道长是何门派?”
乌头法师马马虎虎还了一礼,淡淡地说:“闾山道。”
道一从未听过这个门派,本想和这位同道中人多寒暄几句,但见乌头法师态度冷淡,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随手一拱:“久仰久仰。”
闾山道长轻哼一声:“何必称妄称久仰?你全真乃北方大教。我想你连本派名字也未必听说过吧。”
道一见他实在不客气,正要辩白几句,许夫人在一旁插话道:“今日是庆功会,别谈这些不相干的事。道一兄弟,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