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撒县城太小,且时有动乱,山民彪悍抗税,豪族兼并土地,朝廷规定的税赋年年都收不全,官仓最后也就只剩了一个正仓。
最近十来年,仅存的正仓也日渐荒废,下头收了租税,扣掉县衙官吏的禄米和衙署的日常开销,其余的皆有六大家族分割,根本就用不到仓库。
乌撒正仓位于城中,距离县衙仅一街之隔。
正如顾伽罗所言,若烧毁官仓、炸毁道路的人真是马仲泰的话,他绝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巴巴的跑去烧一个毫无价值的仓库。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齐谨之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阿罗说的极是。然而不是马仲泰,又会是谁”
顾伽罗没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
“同时炸掉几条路,好大的手笔,竟一点都不比我们齐家差。”
齐谨之眼睛盯着房间的一角,嘴里喃喃的说着“昨夜城里到处都是咱们的人,尤其是县衙附近更是重兵把守,它竟能瞒过所有人的注意,悄无声息的摸进官仓放火,不简单,绝对不简单哪。”
顾伽罗深有同感,这才是他们夫妻最担心的。
他们夫妇不怕对手强,就怕有未知的敌人。因为你不知道它是谁,更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冒出来,杀你个措手不及。
“唉”齐氏小夫妻同时犯了难。
然而任谁都没想到的是,他们的难题,竟被阿卓随口给解决掉了。
“应该是仰阿莎,”
阿卓坐在椅子上,两只小脚悬空,一下一下的晃悠着,手里拿着个青苹果,咔嚓、咔嚓的咬着。
只听嘴里含糊的说“她是苗寨的人,后来跟着家人去了益州,听说又去了安南,前些日子还来探望阿娜依。”
“仰阿莎安南”
顾伽罗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莫非她是安南王府遣来与朱氏联系的密使”
阿卓三两口将果子啃完,随手一丢,果核稳稳的落入一旁高几上的白瓷碟中,她斜过身子,又从果盘里摸起一个,继续啃了起来。
顾伽罗见她吃得欢快,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她倒不是馋的,而是觉得酸。
这是乌蒙特产的一种苹果,酸甜脆口,成熟后果皮也是翠青色,故而得名青苹果。
谢氏商号的伙计特意送了一些来,顾伽罗尝了一口,就险些被酸倒了牙,剩下那缺了一口的果子直接被齐谨之消灭了。
吃完苹果,齐谨之还笑顾伽罗挑食。
顾伽罗很冤枉,她从不挑食,只是对于某些味道的接受能力不是很高罢了。
比如酸和甜,少量的还可以,稍微多一点儿,顾伽罗就享受不了了。
眼瞧着阿卓一个接一个的啃着青苹果,顾伽罗都替她酸的慌,嘴里不停的分泌酸水。
“果然聪明,难怪能算计阿娜依,”
阿卓一边咔嚓一边说“没错,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可以断定,仰阿莎定是王府派来的。她与阿娜依一样,都喜欢耍弄心机,整日里鼻孔朝天,最是傲慢不过。”
帅气的把果核丢入白瓷碟,阿卓又摸了个荔枝,低头剥皮,嘴里还在说着“不过,她比阿娜依聪明,也比她狠。阿娜依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心里有所顾忌。仰阿莎却是独身一人”
用文艺一点儿的方式来说,朱氏虽坏,心中还有母,而仰阿莎却是肆无忌惮,底线、节操什么的早就被她自己给吃掉了。
顾伽罗恍然。
这么说倒是很符合烧官仓、炸山路那人的风格啊。
齐谨之曾经跟她分析,那人之所以多此一举的火烧官仓,目的无非有两个
一,自然是想烧光乌撒的粮食储存,趁机制造混乱;
二,却是红果果的挑衅你丫齐谨之不是厉害吗,不是算无遗策吗,姑奶奶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你的粮仓给烧了,你能奈我何
“仰阿莎,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能给我说说吗”
人家出手了,她却连对方的底细都不知道,太失职了,难怪会失败。
阿卓将整颗剥好的荔枝丢入口中,腮帮子鼓动几下,吐出一枚不带一丝果肉的果核,“她今年三十左右的年纪,年轻时跟益州一个小地主的儿子订了婚,结果自那以后她性子就变得有些古怪,长得还算清秀,皮肤有些黑,个子不高,瘦瘦的。”
阿卓起初还有些兴致,提及仰阿莎的负心汉,语气也冷了下来,更没了吃水果的兴致,拿起几上放着的湿帕子,低头仔细的擦起手来。
顾伽罗正听得入神,忽见阿卓变了脸,不禁有些纳闷,旋即想到齐家和展家的恩怨,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顾伽罗张了张嘴,想解释两句,却不知说什么好。毕竟齐勉之是东齐的人,她一个隔房的新妇,实在不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