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富余的,我们可以给战辅兵发点零花钱,各哨扎营在周边,偶尔放个假,去村里吃个羊肉、喝两口小酒,安置个家眷,这当地百姓不就也有了银子,到时就重新有市场了。”
();() 刘承宗说着叹了口气:“跟着我的都是老实人啊,不能总这么圈着让他们受罪。”
收粮的事,刘承宗压根没想过,最多也不过对微不足道的农余有点期待。
但他也心知肚明,这些村子本身就够呛能养活自己,更不可能养活他们。
而且旱灾会继续下去,即使攒里并甲,将来恐怕也会并无可并,到那时候,他就必须把这些百姓带到别处了。
“这些农户里的少年、青年,也是我们的后备兵员,他们留在这,能吃上饭,哪怕到明年这个时候,身体就都差不多了,至少比现在的辅兵强。”
说起辅兵的体质,刘承宗就来气。
当时招兵他怎么就忽略了这点呢?
没考虑过有人穿上动甲。
自耕农青壮的身体,要比满地乱跑着乞活一两年的流民饥民强多了。
刘承宗看向承运:“登记出来这些,就按之前我们在山西商量的干,一个村子放个伤兵,愿意习武练阵的,就教他们。”
“户籍的话,先从村子着手,如果有村民与县衙的书办相熟,就还用延安府城的老一套。”
曹耀摇摇头没说话,见刘承宗疑惑地看过了,他连忙摇头道:“没事,挺好的,我就是觉得麻烦。”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还是刘承宗一贯的克制。
曹老贼皱眉道:“费这劲呢,就是明目张胆的让百姓通贼又咋了?”
“让百姓通贼容易,再走近点就行,可官军到了我们跑了,百姓走不了他们要死的,何况这对我们也有好处。”
刘承宗道:“我们不占据此地,只提供一时保护,没期待,官军来了百姓倒向朝廷也就不会生气,别说你们。”
他抬手在自己太阳穴点了一下:“世上除了我的心,没东西能约束我,我生气了会不会杀人?”
“我还没有护他们一世的能耐,所以也不能指望百姓铁了心跟我干,而且陕北这个地方,北临长城难以割据,不打掉榆林镇,就永远有把刀悬在头顶。”
长城就是条高速公路,山西宣大的边军但凡有需要,渡过黄河就能依靠长城快速抵达榆林。
有这么个玩意在北边,何况如今这气候,就是想割个割不来。
只能借此时机,在安塞千户任权儿、鱼河堡贺勇拉出第一道北方防线的掩护下,暂时从山西隰州到延安府的杏子河之间,建立一条安全通道。
曹耀挤挤眼睛,没说话,顿了顿又自己笑了一声。
照他的想法,这年月人不论如何都是要死的,根本用不着给别人考虑那么多。
“说来也奇怪,我知道你一直就想自己当个人,我也知道,你也就只是要求自己当个人,但这光景……”
曹耀摇摇头,面上无半分嘲笑,反而很少敬佩道:“这光景能当个人,我跟你说,我都不敢想,若我自己在外边,没准这会都已经吃上人了。”
他发出了预言:“回头肯定有人给你修庙,塑他妈个金身供着。”
“是,做人不简单,四千多人一块都做个人,更难。”
刘承宗点点头,说出一句后又很轻松的笑了,看向帐中盘腿坐着的人们道:“但好在有大伙帮忙,这人,我们到如今做的还不算坏。”
说罢,刘承宗又想到个高兴事,他起身在军帐里榻旁摸索,最后拿出一册塘报,对众人显摆着说道:“你们猜猜,我今天在这上头看见谁了?”
没等别人说话,承运就抢先道:“哥,是不是杨彦昌有消息了?”
“猜的真准。”
刘承宗抬手指指他,笑道:“杨指挥使在北直隶干得还不赖,没跟着吴自勉,得了个招募民兵的差遣,干得还不坏。”
承运鼓掌道:“这是王和尚的老本行啊!”
“对,所以他因为干这个又升官了,捞了个提调民夫的差遣,啧啧。”
刘承宗越想这事越想笑,道:“我觉得这次他俩要能活着回来,陕北贼子里要出大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