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成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随后很认真地边比划边解释,道:“测定距离,悬绳两条长二百步,每隔一步挂方纸一张,纸上拓印刻度,绳索拽直则方纸高度相同,放一铳穿二百张纸,将其依次相连就知道了。”
刘承宗闭目思虑一瞬,抬眼对师成我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聪明喔,这东西要记下来,师先生可以编部书了,铸炮造铳,厉害!”
();() 得了刘承宗夸奖,师成我倒还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大帅,这不是小人的法子,是何信看造纸匠晾纸时的点子。”
“那就叫何氏弹道测量法。”
刘承宗抬手拍在桌上:“三郎,让承运送白银三十两过来,下午集结匠人,当众赏银。”
师成我面带惊愕,随后道:“大帅,何把总有官职在身,这不过是他分内之事,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吧?”
刘承宗却非常认真地思虑片刻,才开口道:“师先生,你从前是铸炮的大匠人,如今是千总,我知道,官职对我们每个人来说,不仅仅是权力也是荣誉,而且能得到官职是最大的认可。”
“但这是发明创造,我们必须鼓励发明创造,我要让所有匠人知道,凡我们用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匠人创造的?有用有功者,必受赏赐。”
刘承宗道:“发明创造就是功,雪山上律法,一个匠人的性命只值一根草绳,在我这里,匠人不但能吃饱穿暖,还能得到赏赐、得到官职。”
“总有一天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世上有些人不尊重工匠、不尊重农民、不尊重军人,他们是我刘狮子的三根柱子,我尊敬!”
话虽这么说,但刘狮子到现在还是个瘸子,他手下会种地的人虽然不少,但已经都是兵了,没有农民。
三郎领命去寻承运,刘承宗端起十七斤半的鸟铳,这杆铳的铳尾还要修改,但已经和他的下巴一样高了,等他制定好铳托的规格,到时候可能重铳的高度可能会与他等身。
师成我证明了,另外一杆铳虽然口径更大、铳身更长,但增加的威力有限,相比于制造上难度与耗时的提升,意义不大。
为了射击稳定,决定再增加一根木叉作为支撑,能让瞄准更加轻松。
所以最终定下的铳管就是这种弹重一两五钱的规格,比轻鸟铳在制造上用时多了一半。
而且遗憾的是,使用这种重鸟铳的士兵不能披挂铠甲了。
使用木筒预装弹药,轻鸟铳兵能够轻松携带五十次射击的弹药,但这种鸟铳一发弹药就三两重,携带十五枚便接近三斤。
算上重铳本身,就已经二十斤出头了。
这是个尴尬的重量。
再轻一些,士兵能穿镶嵌铁片的棉甲。
再重一些,刘承宗对抬枪的规格要求就是四十斤以下,平时随队装在车上,由两个人使用,作为一个什的火力补充,不会给士兵带来太大负担。
但巨大的威力,又让他无法放弃,因此刘承宗决定把这种重铳定型,作为将来单兵重火枪来使用。
同时他还想师成我提出了对轻型火枪的要求:“这个太沉,没办法全军都用,所以还需要再制作一种使用六钱弹药、十二斤以内、三尺五到四尺长的轻铳,比鸟铳威力大、比重铳更轻便的火枪。”
相比于重铳的顺利定型,抬枪却在制造中出了点小问题,以至于还要再向后拖延两个月。
匠人们没有做过那么长的铳管,在钻光铳孔时卡尺没有卡紧,以至于钻得管子有点歪。
他们不是钻枪管,铳管在锻打贴合时就留有铳孔,只是需要钻光钻直,这直接关系到铳的精准与否,所以是最讲究技术的工序。
钻歪了就会使铳壁两侧薄厚不均,射不准还是次要的,大装药时容易出现炸膛。
对此刘承宗也没说什么,这不是强求得来的事,只能鼓励匠人继续努力,争取让他早日看见抬枪。
但就在他把玩重铳,等待承运送银子时,师成我给他呈上一块两尺见方的毛毯。
毛毯摸起来丝绒柔顺,中间为蓝色麒麟团纹,空隙饰以银色,边沿一圈金光闪闪。
“这是工匠们给大帅织造的座毡,以棉为经线,间驼绒与羊毛,内饰银线,外用金线。”
师成我介绍完,笑道:“从前陕西织造局给北京和王府做的工艺,织造匠与金银匠都在平凉大乱时被招来,他们想让大帅看看他们的手艺。”
刘承宗提着座毡看了又看,在他眼中,这金光闪闪的毯子,不是工艺品,它是奢侈品。
他面带笑容,把座毡放在一旁,对师成我笑道:“我们也可以成立个织造局,以武力为后盾,以技艺做产出,把东西两端的财富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