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为抵御西部诸蕃之天然屏障,东连关陇,西通西域,南接河湟,北达蒙古,正是天下要冲,国家藩卫……”
李瑕知道河西走廊的战略意义。
简单来说,这是一条咽喉要道,东边是中原王朝,西边是游牧民族,以前的匈奴、现在的蒙古。
谁占据了这里,谁就掌握主动。
中原国力强大时,河西走廊是向西北扩张的跳板;国力衰弱时,它是抵御外敌的战略要地。
一个对比,汉武帝命霍去病两次进军河西,在河西走廊建立四郡,将防御前沿推进到蒙古高原,有力保证了整个汉王朝的稳固;反观宋朝,不能将河西走廊控制在手,只能龟缩一隅,最后陷入被团团包围的尴尬境地。
“再说河套,蒙军若至燕山南下,必经过沙漠,即使是他们也不可能奔袭上千里而无补给,在何处补给?河套。蒙古正是占据河套,故能以此地放牧养马,积蓄力量,随时进攻中原;而若我方占据河套,以此地可作为战略粮仓,利用崇山峻岭闭关据守……”
河套的意义,李瑕也不用李曾伯多说。
还是那一个对比,汉王朝占据河套,对匈奴虽远必诛。
而宋朝没有占据河西、河套,或许再加上燕云十六州,因此,始终处在战略被动、只有挨打的份。
这也是为何宋军年年打胜仗,却根本没办法逆转与蒙古的强弱之势。
包括李瑕重生多年以来,也是现在才渐渐发现自己以前的眼界太小了。
以往说什么川蜀是宋朝的门户、汉中是川蜀的门户。
当中原王朝连中原都没有,要把川蜀作为门户,着实是太辛酸了。
看看汉唐的门户在哪里,才能明白为何宋朝一直挨打、一直挨打。
才能明白为何匈奴、突厥没能那样欺凌中原王朝,而蒙古可以。
这次李曾伯在陇西挨了打,痛定思痛,又或许是与吴潜谈过之后,想到自己六十余岁高龄,想要捉住这最后的年景最后再成就一番功业,他渐渐显得激动起来。
哪怕不敢比霍去病,他也想效仿在安史之乱后为大唐收复河西的张议潮。
“河西沦落百余年,路阻萧关雁信稀。赖得将军开旧路,一振雄名天下知。”
若说张议潮克复河西走廊是“百年左衽,复为冠裳;十郡遗黎,悉出汤火”,到如今,历经五代、西夏,蒙古,左衽了几百年那是数都数不清了。
李曾伯不仅是想要这份功业,也是因这想到都觉得沉甸甸的痛、以及沉甸甸的责任。
两人又说了许久……
李瑕一开始真没想要吞下河西走廊与河套那么大的地方。
听李曾伯一说,他确实有些被说动了。
拿下这样的战略要地,对忽必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也确实只有这最后的机会了。
但他还是很冷静,提笔在纸上又标注了几点,沉吟道:“下一个问题是,我们打得下这些地方吗?打下之后又如何守?”
李曾伯虽是今日才思考这个问题,却已有了大概的思路。
“若有两万骑兵,足以攻打了。这片地域基本是西夏国故地,看着虽大,实则人口并不多……”
说到河西走廊与河套的人口,因大宋基本就没有占据过这些地方,也只能依照对西夏的了解来进行推断。
宋军对战西夏,屡战屡败,认为西夏有五十万兵力,再考虑到西夏“无兵民之别,有事则举国而来”,那西夏人口最盛时也不过在两百万人左右,其疆域虽广,却有太多沙漠,人口集中在州城附近。
在这本就地广人稀的情况下,蒙古对西夏的屠杀,也只需要用“灭族”两个字来概括。
河西走廊与河套平原上生存的原本是党项人。
党项是一个融合了各部、高度汉化的族群,现在被灭掉了。
被灭掉的意思就是,它已经消亡了,没有了,整个文明被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