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李昭成、李瑕每有儿子降生,李墉也会拿出祖谱添上几笔,却从未与史俊细说过,许是顾虑他
是宋臣吧。
当然,天下陇西李氏子孙众多,也是直到如今,这祖谱才算有了用武之地……
史俊眯着眼观察着纸质,难以鉴别真假遂不再管它是真是假,又拿出另一本册子看起来。这本就薄得多,纸质也新得多,显然是近日才探访得来并抄录下来的。
翻开第一页,是诸多关于李家始迁祖李道的生平。
唐昭宗天佑元年正月,梁王朱温摧毁长安,强迁皇帝及百官往东都洛阳。昭宗屏退左右,只留几名宗室,泣曰:“绝于山头冻杀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朕与诸卿皆李氏血脉,此去洛阳,恐难保全。念大唐列祖列宗之传嗣,卿等不必随侍,可各自逃生,以保李氏血脉而期来日。”
最先冷静下来的就是李道,趁乱携带皇室宗亲、皇族谱牒避难逃亡,于湖湘停顿之后,辗转至建昌……
看到这里,史俊深吸一口气,看向关于李道的其他记载。
“唐太宗第十二世孙、吴王恪第十一世孙,李氏宗亲,官居征事郎,加银青光禄大夫、太子太傅……”
合上这两本册子,将它们递给房言楷,史俊目光看向李瑕桌面上被选出来的那个国号,再次颔首不已。
“这是最实用的国号。”
“不错。”李瑕道:“时局如此,也该讲究一次实用了。”
史俊十分欣慰。
如果再有一次李瑕执意去西域之事,若他在场,必然还是要反对的。但至少在现在,他看到李瑕还是肯讲究稳妥,在不触及原则时也愿意有所妥协。
深深行了一礼,史俊道:“恭喜秦王找回失匿之祖谱,臣以为当重编为妥,以唐高祖皇帝为一世祖,二世祖唐太宗皇帝……”
李瑕皱了皱眉。
依他的性子,其实并不太喜欢这般借助李唐来增加声望,他更喜欢“中”这样的国号,更进取更包容。
也许以后一统天下了会再改,也许不会。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赢。
只有赢,才能谈以后,才能谈其它。
江春正往房言楷手里的祖谱瞥去,听到史俊的话不由愣了一下,暗道自己猜错了,连忙又随着史俊行礼。
“请王上放心,臣等明白折子要如何修改了。”
“那就好。”
这夜回到家中,江春没有理会迎上来就要絮叨的牟珠,而是颇具威严地抬了抬手,自回到书房。
“哗”的一声响,雪白的纸被摊开,江春用手抚平,像是要把唐亡至今三百五十余年的割据抹掉。
通通不算大一统王朝。
该再开一片天地了。
然而摆上镇纸、磨好墨水,提笔正欲慷慨陈词,胸瘾中犹满是豪情,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写了。
思来想去,前面骂宋廷懦弱可耻的话他还是保留了,在后面歌功颂德的部分又添了几笔。“伏惟陛下出李唐之脉,袭太宗之血,以雄图而起巴、蜀,力战而复关、陇,栉风沐雨,恢三百载之世功……”
“臣等不胜犬马忧国之情,稽首恭观偃月开泰,敢献此书,延颈待尽,布此悲诚,涕泣上闻!”
两日后,江春再次劝进李瑕,这次的官员人数却是多得多,名单罗列了整整两页。
然而,那辛苦写就的劝进表李瑕却只是粗粗扫了一眼,便放到一边。
“劝进而已,诸公倒也不必太费心思。”江春心想,这次秦王倒是懂得拒绝了,只是拒绝得太过随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