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就去洛阳。”阿周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我侄子就在衙门里当差,有他照应着,谁也不敢欺辱了你。”
&esp;&esp;起身拉着苏樱要走,却见她涩涩一笑:“周姨,我只怕得躲着你侄子才行,我如今是官府里发了文书通缉的逃犯。”
&esp;&esp;“什么?”阿周大吃一惊,这短短两刻钟功夫,令人震惊的消息一件接着一件,便是她再沉稳,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为着什么事?”
&esp;&esp;“卢元礼那天夜里被人斩断了一只手,一口咬定是我做的。”苏樱先前就有的疑虑越来越深,裴羁那夜必是很早就在边上窥伺,所以才能在她走投无路之时,那么及时地出现,那么裴羁,会不会早就知道她出逃的计划?卢元礼赶在最后一刻找上来,跟他有没有关系?
&esp;&esp;“那就再找别的地方,以后我跟着小娘子,小娘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洛阳这么大,不信容不下我们。”阿周到这时候反而彻底镇定下来,当年跟着崔瑾东躲西藏时并不比眼下轻松,当年都撑下来了,眼下她们也会撑过去,“走,先跟我回家吃饭去,吃饱了肚子,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esp;&esp;“好。”苏樱挽着她,悬了许久的心到这时候,才觉得落到了实地。她会撑过去的,她能逃得出长安,就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esp;&esp;推开周家大门,周佛保几个正坐在台阶上歇脚,看见来了客人慌忙起身,周佛保便问阿周:“妹子,这小娘子是谁?”
&esp;&esp;“是我在长安时认的干女儿五娘,过来看看我。”阿周含笑拉着苏樱,“有些要紧事要来这边办,过两天我陪她出去一趟,这件事牵扯到贵人,万万不能声张,你们都谨慎些,一个人都不要说,要是有人问起来五娘,你们就说不知道,不曾见过。”
&esp;&esp;她在长安高门大户里待了多年,见识不凡,在周家人看来跟那些贵人没什么差别,这些年周家也得益于她的接济,从赤贫慢慢能到小康,因此她一开口,所有人都无二话,周佛保连连点头:“行,我们都记住了。”
&esp;&esp;又吩咐儿子周青牛,媳妇黄氏,连两个孙子也都一一叮嘱了:“听见了没有?五娘姑姑的事情你们几个可不能出去声张,就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大媳妇,你赶紧收拾一间干净屋子给小娘子住。”
&esp;&esp;“不用,五娘跟着我住。”阿周挽着苏樱往里走,“侄媳妇烧点热水给五娘洗洗,累了一路了。”
&esp;&esp;一个时辰后。
&esp;&esp;苏樱洗完澡画好伪装,躺在铺着粗麻床单的干净小床上,长长舒一口气。
&esp;&esp;午饭吃了黄粱米饭和拌葵菜,为着迎接她这个稀客现杀了一只鸡,和着山药浓浓得炖了一锅汤,连日里风餐露宿,这一顿饭虽然简陋,却比那些山珍海味还惬意几倍。
&esp;&esp;窗外咕咕的叫声,黄氏养的鸡在墙根底下刨食,猫儿爬上小窗,翘着尾巴走来走去,午后的乡村安静悠长,门帘子一晃,阿周走了进来:“小娘子,想好去哪儿了吗?”
&esp;&esp;“想好了,”苏樱凑过来偎依在她怀里,“找个跟谷水镇差不多的镇子,我先在那里住一段时间,等长安有了消息,再做打算。”
&esp;&esp;像谷水镇这种,既不会太热闹,又不会太偏僻,就不会有人特意留意到她,镇子没有四门,也不需要像长安洛阳那样每日关门闭门,若有危急情况,随时都能跑。
&esp;&esp;“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周抚着她尚未干透的柔软长发,轻轻叹口气,“附近有个太平镇就不错,依山傍水,交通便利,我让青牛先过去赁所房子,等收拾好了咱们尽快搬过去。”
&esp;&esp;三天后。
&esp;&esp;太平镇的房子已经赁好,在镇尾一条小街上,既僻静又便利,苏樱收拾好行装,和阿周一起坐着牛车往那边去。
&esp;&esp;乡下的牛车十分简陋,只是车轴上安着一幅板子,四面矮矮地围了一圈,人坐在上头,东西堆在旁边,苏樱依旧将脸涂得灰黄又点了雀斑,唇色也化得黄黄的,怕日头晒,阿周在旁边给她撑着伞,沿着谷水镇弯弯曲曲的道路向外面行去。
&esp;&esp;道边有卖鲜荷叶荷花的,木桶里装了水浸着,鲜活可爱,一只蜻蜓从眼前飞过来,苏樱下意识地转过脸,看它张着翅膀,忽一下停在了荷叶尖上。
&esp;&esp;道路另一头,照夜白被缰绳一带,从疾驰中放慢了速度,裴羁抬眼,望向小镇上络绎不绝的人群。
&esp;&esp;
&esp;&esp;牛车停住,苏樱的视线随着那只蜻蜓一道落在粉色的荷尖上,荷花只开了一瓣,随着蜻蜓的落下仿佛微微颤了颤,身旁坐着的阿周在向卖花的乡民说着话:“这个荷花怎么卖?”
&esp;&esp;“两文钱这一大把都给你,”乡民看她有些脸熟,想必是附近的乡亲,这荷花荷叶原本也就是随手从塘子里掐的搭着卖,便也没跟她要价,“早起才掐的,新鲜得很,你拿回去煎汤煮饭都好吃。”
&esp;&esp;“好。”阿周果然摸出两文钱递过去,伸手拿起那把荷花甩了甩梗上的水珠,送到苏樱手里,“拿着玩吧。”
&esp;&esp;苏樱接过来抱在怀里,几朵荷花半开未开,幽淡的荷香气和着荷叶微微清苦的气味,实在令人心旷神怡。低下头深深嗅了一口,笑道:“谢谢周姨。”
&esp;&esp;荷叶舒展如同伞盖,将她大半边脸和肩膀都严严实实挡住,牛车再又起行,照夜白甩着马尾从对面慢慢走过,车与马交错之际,裴羁逡巡的目光在荷叶上略略一顿,心里忽地一跳,余光却在这时,瞥见茶棚里一个低头饮浆的素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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