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朋友,你有话尽管说。”杜五郎道。
净言打了个酒嗝,抱着酒坛道:“我还以为,五郎要带我去平康坊哩,没想到只是吃肉,嘿嘿。”
“嗯?”
杜五郎疑道:“只是吃肉?你吃过肉吗?”
“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羊肉,吃过鱼脍、鹿舌,这么薄的一片,味道好鲜,比这个炖鸭好吃。”
净言似乎醉了,嘟嘟囔囔地说了好一会,之后问道:“五郎,若我还俗了,是不是就得种地、交租庸调了?”
“什么?”
“可我不想种地,不想交税,嗝,我想一直当和尚,不劳而获,寺产有很多很多的佃户,他们能养我一辈子哩。”
下一刻,净言拉住他的手,把他的食指放在嘴里含着。
“你做什么?”杜五郎吓了一跳,连忙抽了回来。
“施主高兴吗?小僧……嗝……”
杜五郎揉了揉眼,怀疑自己醉了。
他定睛看去,发现小和尚年纪虽然小,但长相清秀,十分可爱,而醉后两颊微酡,目光迷离,竟有一种奇怪的……风情?
“你这是怎么回事?”杜五郎不由推了推净言,惊问道,“你不是出家人吗?”
“五郎真的……一点都不懂出家人的快乐。”净言嘟囔道:“就平康坊那种地方,驸马都玩腻了。你就带我吃肉,谁没吃过肉啊?小和尚要像师兄们一样逍遥快活。”
杜五郎呆在了那里。
他听着净言醉后颠三倒四的叙述,已大概能够明白,大慈恩寺里的和尚权贵们有着怎样快活的生活。
“薛逆。”
净言忽然吐出了这个词,然后眼泪哗哗地就往下流,喃喃道:“薛逆篡了大唐的江山,还要抄没师父的寺产,大恶人!大恶人!”
杜五郎从惊愕中反应过来,问道:“那,你们要谋逆吗?”
“不是谋逆。”净言天真无邪的脸上摆出小孩子独有的认真表情,做了个“嘘”的动作,告诫杜五郎道:“你不要乱说哦,我们不是谋逆,是匡扶社稷。”
杜五郎透过这表情,仿佛能看到有人站在小和尚面前,也是做了个这样的动作,谆谆告诫这孩子。
可这么小的孩子是经历了多少,才会被教导成这个样子?
“殿下,杜誊求见。”
“召。”
薛白抬起头,只见杜五郎是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几乎是闯进来一般。
“我弄错了。”杜五郎喘着气,“怕是,元载是对的……大慈恩寺真的有人要作乱。”
“我知道。”
“怎么办?把他们都捉起来?!”
“不,不能跑偏了。我们在解决的是隐田隐户的问题,不能被带入权力纷争的陷阱里。”
“可是有人想要害你。”杜五郎还在惊愤,以手指着外面,怒道:“他们……他们……”
“若真是谋逆,那么点大年纪的一个小和尚能知道吗?他能知道,是因为大慈恩寺里多的是人骂薛逆,整个长安都多的是人在骂薛逆,查得过来吗?”
薛白倒是有自知之明,道:“一旦要查,这案子就会没完没了,会牵出无数逆贼。”
杜五郎道:“不一样的,他们是真坏……”
“我知道,但别被左右了情绪。”薛白依旧还是与元载会面时的态度,道:“你仔细想想,我们要的是控制住他们情绪,还是拿住土地、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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