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面如土色,再次抬头看了一眼,不见李俶的旗帜,也没看到安排的那些老卒,大为失望,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像是掉了魂一般。
樊牢已经带兵杀到李亨面前了,可惜被郭千里拦住。
“将军这是何意?!”樊牢道:“忠王弑君,罪大恶极。”
“正因是大罪,哪容你私刑处置?”郭千里声音虚弱,无力地挥了挥手,吩咐道:“带他们进殿分说吧。”
“喏。”
金吾将军张小敬遂上前,倒也没有碰李亨,只是抬起手,道:“忠王请。”
这是示意李亨进入紫宸殿。
她低着头,希望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惜包括她在内,在场所有李亨的心腹都被押往紫宸殿。
至于兵士们,则都被留在台基之下候命。
李亨一步一步地登上石阶,每一步都有血从上面流下来。等到站到紫宸殿前,他看到了李俶的尸体倒在那,不由悲从中来。
他这辈子得到过很多的支持,韦坚、皇甫惟明、杜有邻、王忠嗣、李倓、李俶……这些人都手握大权或统领重兵过,可惜,大部分都被他放弃了,最后只留下李俶一个人独木难支。
李亨很想趴在李俶的尸体边大哭一场,可他还想活下去。
于是他不敢停下来,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入殿。
薛白浑身浴血,正坐在御阶上裹伤,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赢了。”李亨低声道:“我认输。”
他落魄地走了几步,颓然拜倒在地,不再说话。
张汀见状,无声地抽泣着,在李亨身后跪着。
之后,有更多人进了殿,也有更多人被赶进了殿中,都在等着薛白宣告胜利,结束这一场宫变,从此一个新的皇帝浴血而出。
“李亨。”
薛白终于开口了,道:“你弑杀圣人……”
“我没有!”
李亨忽然反应过来。
他方才就在奇怪,薛白为何没让人在战场上杀他。本以为是要留他一条性命,没想到竟是为了降罪于他。
若不能活命,他干脆与薛白拼了。
于是,李亨倏然站起,高声道:“我从来没有弑君,圣人驾崩时,我还被你幽禁在十王宅!你才是弑君的叛逆!”
“嘭!”
薛白把头盔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乃太子!为何叛逆?!”
殿中众人吓了一跳,噤若寒蝉。
薛白道:“我带兵出征前,圣人刚有好转的迹象。为何我前脚刚走,他就弃万民而晏驾?国事如此,他忍心撒手吗?!若非你弑杀了他,你为何会当夜就在宫中?!”
李亨嘴唇哆嗦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李琮死时,薛白甚至都不在长安城,李亨没办法把弑君的罪名栽到薛白身上,他意外地发现,薛白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之事,可他在大义上还输给了薛白。
再掰扯薛白是不是李倩,已经掰扯不清了。
“你你……你与杨贵妃私通!”
李亨愤然指出这一点,话音未落,殿后忽然有人喊道:“太上皇帝驾到!”
他正想打着李隆基的名义来否定薛白,没想到薛白已经拿住了李隆基,不由大为失望,知道自己再争辩已没用了,心如死灰。
可就在这山穷水尽之时,李亨抬头一看,竟突然有一种峰回路转之感。
他看到,李隆基身后还跟着数十披甲卫士。
想必连薛白自己都这么认为。
可却唯有李亨知道,那些甲士并不是薛白的人,而是他布置的陇右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