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晋卿才来就能得到这样的表态,还算满意,又问道:“对了,骊山大案的源头?”
薛白摇手不谈,只道:“苗公与杨兄舟车劳顿,还是先歇一歇吧。”
……
送走了两个右相府派来的人,偃师县丞、县尉则继续在花厅中坐着。
颜春卿观察着薛白的表情,想到这年轻人是颜真卿的弟子、女婿,人品必定可信。
他遂问道:“何以要把赵太守留下的证据交出去?”
薛白很坦然,反问道:“证据有用吗?”
颜春卿道:“旁人提及丹州太守赵奉璋,都说他是王鉷的心腹,因这些年他追缴百姓积欠的租庸调手段过激,他亦对此良心不安,此次他认为有机会肃清吏治、重整朝纲,方才决定上书告状。证据确实是王鉷给的,关乎于这些年右相的贪墨记录,也只有王鉷才能有这些证据。”
“是,但我问的是有用吗?”
薛白的语气有些强势,他也有这个底气,毕竟是他给颜春卿举荐了官职,且他掌握着偃师县的权力。
借着应对一桩麻烦事,正是可以奠定两人之间相处模式的时候,薛白是一定要掌握主动权的。
颜春卿有傲骨,但一生受挫,并没有介意此事,沉吟道:“若这证据没用,哥奴便不会派一个吏部侍郎来偃师了吧?”
“吏部侍郎,而不是监察御史。”薛白道:“苗晋卿是冲我来的,李林甫要的是我的表态。”
这话很狂,颜春卿愣了一下,但并非不信。入仕以来,他只当过地方官,对朝堂这一层面的斗争确实不甚了解。
薛白道:“李林甫敢命人直接杖杀了赵奉璋,这是底气。他根本就不在乎王鉷给出的证据。既然没用,我们不如交出去。”
“可如此一来,便错失了对付奸相的良机啊。”颜春卿叹息道。
说这句话时,他不认为薛白能够有什么说辞可让他心服口服地交出赵奉璋留下的证据。
薛白不急着说服他,反而是沉思着,末了喃喃道:“对付了奸相,大唐就会更好吗?”
“自然是……”
“颜公以为,眼下这朝堂上换谁为宰相,能一扫这些弊政?”
颜春卿道:“正是因为贤良之士都被李林甫除掉了。”
“但眼下顺王鉷之意除掉李林甫,拜相的就是王鉷。”
();() 颜春卿无言以对,但并非是因为被薛白说服了,而是心中突然有了困惑,开始思考一些原本从未想过的问题。
薛白道:“此事与正义无关,争权夺势而已,我们不必参与,把证据交出去,捉紧时间治理好偃师吧。”
颜春卿默然了许久,最后点点头,听从了薛白的安排。
对此,薛白颇欣慰,很快与他聊起正事。
“今年的年景不太好,秋后或许会有些灾情,但偃师县的义仓里的粮食早已被偷盗一空了……”
~~
次日,苗晋卿翻看了颜春卿交出来的簿册,便明白了薛白的态度。
他却犹不满足,问道:“薛郎以为,偃师几桩案子是否与转运使司有关?”
这还是想给王鉷栽一个谋逆的罪名。
薛白对此事始终不感兴趣,道:“我位卑官小,对此并无了解,但如今户部侍郎邢公就在洛阳,苗公或可去问问他?”
苗晋卿见他开始玩这些弯弯绕绕,反而直言不讳道:“这趟来,老夫要的很简单,把王鉷嫁祸于安禄山的罪名查清楚。”
薛白道:“我记得,当年苗公点张奭为状元,正是安禄山向圣人禀报张奭无才学,害得苗公被贬。”
苗晋卿抚须道:“由此可见,安禄山忠诚直谏。如何会指使高氏兄弟胡作非为?”
人若是没有私德,哪怕是再有名望,还是要让人轻视几分。薛白再看向苗晋卿,眼神便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鄙夷。
“但案子已经呈到御前了,再要更改,我说的不算,苗公说的只怕也不算。”
“右相只要结果。”
“那得有人证,将高氏兄弟的案子引到王鉷身上。”薛白沉吟着,缓缓道:“河南少尹令狐滔,分量当足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