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是蝴蝶啊!”
官道上从长安往洛阳就食的队伍绵延不绝,忽传来几声童稚的呼喊,那是一个小女孩,正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指着路边,一个劲地让杜五郎看。
杜五郎也乐得与女儿玩,笑道:“阿苽没看过蝴蝶吗?我上次分明还给你讲过梁祝的故事。”
阿苽是他起的小名,就是茭白,以贱生植物取小名是希望孩子好养活。至于大名,则郑重得多,是由杜有邻起的“菁”字,说是出自《诗经》,杜五郎当时就看不出是出自哪首诗。
“看过啊,可没在郊游的时候看过,阿爷,郊游好好玩。”
“等到了黄河边,风大的时候我带你放风筝。”
杜五郎也是贪玩的性子,行李里有不少如风筝、空竹之类的玩物,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商贩。
这天傍晚,大队人马宿在甘棠驿的时候,他就带着妻女在草地上蹴鞠,丝毫没有三十多岁朝廷官员的派头,看得旁人连连摇头,他却自得其乐。
等玩到累了,鞠球从山坡滚下去,杜菁笑着闹着去追,却见一个漂亮的女道士将鞠球捡了起来。
“多谢道长。”
“你是阿苽吧?真好看。”
“咦?你怎知我的名字?”
杜菁还在好奇,杜五郎与薛运娘已从后面赶上来,行礼道:“多谢博平长公主。”
李伊娘点了点头,与他们寒暄了几句,末了,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真羡慕你们夫妻啊。”
等李伊娘走远了,薛运娘就向杜五郎问道:“长公主若是羡慕人间夫妻,为何不择一个良配,而是要当女冠?”
“大唐的公主不好嫁嘛,攀权附贵的小人不想嫁,气宇不凡的俊杰不愿娶,像玉真公主那般多快活。”
“长公主若是羡慕,陛下总有办法。”
杜五郎四下一看,小声道:“长公主不是羡慕夫妻成双,她是羡慕我们与陛下关系亲近。”
薛运娘不敢就此事多嘴了。
她自知与陛下没有血缘关系,一直以来却被视为妹妹照顾,反观陛下对孪生胞姐一向有种若有若无的疏远,这让她有些不安。
今日说是羡慕,往后若是嫉妒了怎么办?
“夫君,我看杜家终究得低调一些。”
杜菁不依,道:“阿爷阿娘,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在说阿苽的坏话。”杜五郎乐呵呵道。
其后几日,从甘棠驿往洛阳城的路上,薛运娘总是有意无意地讨好着博平长公主,动不动就把杜五郎费心在各个路过州县搜罗到的小吃食端过去。
杜五郎见她如此,与她开玩笑道:“你又不在朝中谋官上进,怎还学着人打点起关系了。”
“哪是打点关系啊。”薛运娘道:“我就是觉得长公主太孤单了。”
“孤单?”
“她从小就在掖廷长大,除了和政郡主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这次就食洛阳,与她最亲的唐昌公主也因病不能去,旁人避着和政郡主,也不敢与她们来往。”
杜五郎听了,默默地把他刚从县城里买回来的一包茯苓饼递过去,道:“那你把这些带给她们吃吧。”
此事原本没什么,可当天夜里他准备入睡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这天薛运娘说的话。
“唐昌公主病了?”
杜五郎喃喃念叨着这个细节,接着想到了张垍的死,心里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一下子就从快乐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耿耿于怀,根本无法再像前几日那样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