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军中将领之间还是简单的。
像高仙芝那样与同袍常常处不好的,毕竟是少数。
大笑声中,封常清也端起酒,向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满脸刀疤、默默无名的将领敬了一杯酒,然后笑了起来,感觉到松快不少。
“早点平定了,早点回安西。”他在心里如是道。
薛白出了帐篷,略有些醉意。
“郎君。”樊牢上前道:“高参求见。”
“他找到沈氏了吗?”
“找到了。”樊牢有些欲言又止。
薛白能明白,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道:“叶护,他还是李俶的结拜兄弟。”
樊牢最重义气,掐着小姆指讥道:“他们的义气。”
不一会儿,高参过来了,各种复杂的心情都写在脸上。
“雍王,末将……”
等了一会,薛白见他不继续说下去,道:“若依我的建议,待回了长安,封赏了你的战功,让你阿娘替你寻一个适合的妻室。”
“末将恳请雍王,能让末将带走沈娘子。”高参道,“请朝廷收回末将所有的赏赐……就只有这一件事……”
“你们倒是都懂得为朝廷省钱财。”
“是。”高参羞愧。
薛白不由骂道:“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是。”
“很多年以后你也许会后悔,自己本可能成为一个功臣名将,因为一个女人耽误了。”
“末将以后也许会后悔……可末将,不后悔。”
这些年,薛白只顾着在意哪些人能成为名将,又是如何成为名将的,现在却现,其实大部分人原来都是不那么有上进心的。
追求都不一样,人家想要的就不是功成名就。
“也蛮好。”
薛白忽然想到了杜五郎,想必他在这满是血色的战场上搏杀时,杜五郎还在长安呼呼大睡。
“你若要带走沈氏,往后别在军中了,隐姓埋名地过吧。”
“谢雍王!”高参大喜。
“真不想上进?”
“末将不想再打仗了。能保卫一次长安,不辜负当了那么多年禁军,够了。”高参道:“其实每次血沾在身上,那些胳膊断在地上手指还能动,末将……我都要疯了,我只想守着沈娘子,不想经历战场了。”
薛白对此无话可说,道:“她愿意跟你走?”
“是。”高参目露心疼,想了想,又低声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子,李俶不知珍惜。”
薛白倒是还在思量着几桩事。比如沈珍珠的儿子,比如马上就要派人去招降李俶了。
末了,他想到李俶根本就不在乎沈珍珠,此事不影响;至于沈珍珠的儿子往后也许高参带走?不重要。
“去吧,别让任何人知道。”
“谢雍王!”
高参拜倒在地,磕了一个头,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走向他自己的生活。
泾州城外,又有几骑残兵归入大营。
仆固怀恩是一个很坚韧的人,经此大败,还准备整军再战。大不了就是退到灵武去,薛白要想灭了他可不容易。
泾州城内,李俶却感到十分丧气,在独孤琴的怀里大哭了一场。
他不觉得这是窝囊,而是魏晋风骨,是真性情。
“我打了败仗,在你心里可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李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