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业坊,丰味楼,一间暗室里,李遐周见有人进来,不由抚须叹道:“薛郎作诗的水准,让贫道大为失望啊。”
“我觉得在谶语里算不错了。”
“谶语。”李遐周喃喃道,“薛郎是确信安禄山会造反,还是出于某种原因要陷害他?”
“道长觉得呢?”
李遐周掐指一算,缓缓道:“不错,安禄山定然是要造反,就在右相死后三年之内。”
“道长算到的?还是信口胡说的?”
“信或不信,薛郎自便。”
薛白道:“我在等消息,若杨国忠不听我的话,我便要毁了他,道长可愿意为我作证?”
“薛郎何必执着?”李遐周道:“贫道方才已然算过了,安禄山必然叛乱,‘渔阳鼙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此谶语确实会应验,此为天命,天命不可违。”
薛白竟是被他逗笑了。
“道长用我写的诗,说是天命,劝我罢手?”
“不错。”
“道长是妙人。”
李遐周抚须道:“安知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薛白摇摇头,懒得再与这招摇撞骗的家伙一般见识。
他前世在潼关做事,偶尔也到西安来,因此听说过一些小故事,比如含光路那一带就有解说讲唐代有个道士预言了安史之乱,在墙上题了一首诗,好像是“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之类。
薛白不信这些,知道是后人写了诗,套用在天宝年间的道士身上,以此来表现唐玄宗的不听劝罢了。哪有真的预言?
但这小故事却让他灵机一动,在决定拿下李遐周来控制杨国忠之时,又多布置了一点。他逼李遐周在铜钟上写了一首诗,给整件事添了神话色色彩,并让人穿上李遐周的衣服,配合着在屋檐上装神弄鬼吸引视线。
全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岂还能被这骗子骗了?
李遐周看着薛白笃定的眼,竟还在笑。
“薛郎一定是在想‘我写的诗,当然不可能是这臭老道的谶语’,但那诗也许冥冥之中真是贫道要作的谶语呢?”
“我算是明白了,装神弄鬼最大的技巧就是脸皮厚。”
“天命难违啊。”
此时,消息也回来了,薛白不再与李遐周多言,起身,出了这间密室。
只见是达奚盈盈亲自过来了。
“阿郎,杨国忠入宫了。”
“他做了对的选择。”
果然不出薛白所料,如此一来,朝堂上新的格局也就形成了,一个更像薛党的新杨党,以及一个腐朽的右相府。
“可以放出风声给陈玄礼了,这是为他儿子报仇的机会。”
“喏。”
“把李遐周送到洛阳,这里暂时不需要他了。”
薛白如此吩咐道,不再理会这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他不信天命,只信事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