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和尚双掌合十道:“罪过罪过。出家人岂可动辄起杀伐毁物之念。本寺从来不闻此书,哪里去寻来给你。”
持杖僧大声说:“贫僧知道经书就在这里。禅宗向来声言不立文字,要了经书何用!”
另一个持杖僧笑道:“师兄,禅宗之所以不立文字,乃是因为禅宗和尚根本不认字。这殿中所谓六祖惠能便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国朝五十年前便下令选试经僧道,寺院中识字者方可为僧,不识字者则令还俗。我看要是在这南华寺中也来次试经,这里的和尚十个当中能去掉九个。哈哈。”
南华寺众僧听这两个持杖僧如此污蔑禅宗,都面有怒色。那六七个与其对峙的持棍僧手中长棍微抖,像是要立即扑上来。
只见老和尚又合十道:“罪过罪过。二位既是出家人,口出狂言,已犯了不妄语之戒。我禅宗起自达摩祖师,传慧可,僧璨,道信,弘忍,及至六祖惠能携衣钵南传至此,所依经典,虽不如别派多,但也有楞迦经,心经,金刚经,楞严经等十余部。沙门不识字怎可修习。
所不同之处在于,我禅宗依达摩祖师教外别传,讲求心性本净,见性成佛,于自性中可见万法。一切法自在性,一切般若智慧,皆自性而生,不从外入。佛典浩如烟海,其中境界超越世间,非言语可及,只有通过禅定方能证知。达摩祖师云,坐禅既有大功德。”
”说得好听!“持杖僧道,“不习经典,只坐在那里,沉空滞寂,焉能见证自性。不过是禅门投机取巧,弟子文理不通,又不肯钻研的借口罢了。你倒说说,坐禅有何功德?”
”你若想听,老衲便说给你听。“老和尚道,“光初禅既有八触十功德。哪八触?动,痒,轻,重,凉,热,涩,滑。哪十功德?空,明,智,善,柔,喜,乐。。。。。。”
老和尚还想往下说,持杖僧打断了他。“且慢!你说坐禅可得轻触,何谓轻?”
“可自觉身轻如燕。”老和尚应道。
持杖僧道:“方丈大师自然是禅功深厚,不知可否身轻如燕?既然是初禅,理应不难做到,比如。。。。。。”
说着,持杖僧一指佛堂中的烛架道:“拿一根蜡烛来。”
殿外他的手下立即进去,不由分说,取下最小的一根蜡烛。持杖僧法杖又一指地面。两个手下便取出火折子,将蜡烛点亮,又烛油将其粘在地上,然后熄灭烛火。
持杖僧道:“方丈说初禅即可身轻如燕,想必修禅者坐在这根蜡烛上也可如蒲团般笃定。不知方丈大师可否为我等演示一番?”
众人看那根蜡烛立在地上有尺许高,不过拇指般粗细。人要坐上去,且不说稳不稳,早就压垮了。众人纷纷朝方丈看去。方丈大师也默然无语。
持杖僧道:“贫僧不曾习过坐禅,只读过些经书,却也能身轻如燕。”
();() 说罢,他双手平胸,略一运气,身子向上弹起,双腿盘成金刚坐,轻轻地落到蜡烛上。蜡烛竟然纹丝不动。众人大惊,这是何等神功。
持杖僧随后将手中法杖朝地上一点,飞身跃起,落回原处。他面带得意地说:“方丈大师修了初禅,可否同样做到?”
然后他回转身来,走到殿门口,对着所有在场僧众朗声道:“尔等听好了。若是这寺中有人可以像我一样坐上这根蜡烛。我师兄弟当即退出南华寺,永不再来。否则,你禅门坐禅便是骗人的,贫僧就要拆掉这六祖殿,细细搜一搜经书在哪里!”
众僧忿然。
道一在人群中早已呆住,不是因为持杖僧的神技,而是道一已经看清他是谁。这个持杖僧便是在杭州时追自己到洞霄宫的那个允泽和尚。没想到允泽既是杨连真派来南华寺惹事的人。
允泽又扫视了一遍众僧,目光触及道一。道一一怔,允泽却没有什么反应。道一顿时明白了,自己只是和允泽在杭州和乐楼外遇见后面对面打了数十合,还是在晚上,允泽一定记不清他的长相。况且,自己现在剃了光头,又一身僧衣,允泽怎么能认出他呢?
允泽朗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见无人应答,他哈哈大笑,就要命手下动手。
方丈上前拦住允泽:”大师是修大乘瑜伽行的,与我禅宗虽修法不同,万变不离其宗。佛经云,佛法八万四千法门,皆可成佛。同时佛门中人,大师何苦如此相煎?“
允泽怒道:”末法时期,邪门歪说如恒河之沙。不辩正邪,枉入佛门。你禅宗既是歪门邪说,误导众生。我行拨乱反正之举,何谓相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