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的肉眼看不到,只能不停地催促哨马去把消息带回来。
“快啊,快啊。”
他不自觉地搓着手,心里念叨着“陈怀秀真是个废物,现在还不能击其腹背吗?”
时不时地,他目光也会落在主战场上,那里厮杀正酣,今日已战到傍晚了,唐军还没有后撤,因为不敢。
郭子仪、陈光弼都知道现在鸣金收兵,是有可能引起溃败的。
可就这样一直打下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
“陛下。”
史思明听得呼喊,转过身,见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跑上了战台,第一时间跪了下来。
“嘭”的轻声,是膝盖落地的声音,也像是在史思明的心上敲了一下。
这一跪,估量着送来的是个坏消息。
“陛下,燕京失守了。”
“什么?”
“燕京失守了,封常清……”
“你是郭子仪派来的细作,扰乱朕的军心。”
不等信使说完,史思明已一把扼住他的喉咙用力掐下去。
信使说不出话来,奋力地挣扎,脸憋成紫色,瞳孔瞪大,映着史思明那张狰狞的脸,越来越狰狞。
战场上,每一息都有许多人倒在血泊中,而战台上,史思明用了好几息工夫才掐死了一个人。
他松开手,眼皮却不自觉地在跳,跳得厉害。
留守范阳的是他的太子、他最喜欢的儿子,之所以最喜欢史朝清,因为史朝清像他,擅于骑射,行事果断狠辣。
能成大事者,必须狠辣,他遂认为史朝清会是他最争气的儿子。
范阳怎么可能丢?
“陛下,北面又有信使来了。”
史思明背过身,不去回应这个问题,似乎在很认真地观阵。其实他眼睛根本没有聚焦,也看不到那正在为他浴血而战的数万蝼蚁。
他在想,自己该怎么办?
今日之战可以败,但范阳绝不能丢……若范阳已经丢了,那平州、营州绝不能丢。
史思明是平卢兵马使起家,深知平卢军是自己的根基,假设燕京失守是真的,那就得以最快的时间带着骑兵赶回营州,伺机卷土重来。
如今守在营州的,乃是张志忠,此人忠于安禄山。史思明只是姑且用之,原打算等取了长安之后再收拾,眼下却成了遗患,万一张志忠也降了唐军就麻烦了。
“陛下。”
阿史那承庆走上了战台,低声道:“确认过了,燕京失守,陛下是否再见几个信使?”
“召来。”史思明已经平静下来了,至少表面上还算平静。
他已经不期望今日还能胜了,只希望能封锁住消息,撑到天黑,不胜不败或者小败,然后连夜撤军。
很快,一个个信使过来向史思明禀报了范阳城中发生之事。
末了,有人道:“小人在逃出燕京之前,还听说了一件事。”
“说。”
“太子与几位皇子,听闻都遭了唐军的毒手。”
史思明恍惚了一下,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断子绝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