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脸。
只不过镜子里只有半张脸,而现在,是一张完整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完整的缘故,那曾经美则美但呆滞的脸,此时此刻,鲜活灵动。
她似乎看着她,眼波流动,嘴边笑意如水般散开。
庄篱下意识低呼一声抬手挡住眼,双耳嗡嗡,似乎有些天旋地转,就在此时响起周景云的声音。
“阿篱,这个人是蒋眠儿,她已经死了,她已经不存在了。”
死了。
人死了。
不存在了。
是幻象,是假的。
天地归位,不再旋转,庄篱站稳了身子,耳边嗡鸣褪去,她微微张开手,从指缝里再次看过去。
看着周景云的脸。
他的神情怅然,还有些许哀伤。
“她是…”庄篱迟疑一下,问。
周景云握着画轴:“她就是蒋后。”
是蒋后啊,庄篱神情惊讶,旋即又笑了,点点头。
原来是蒋后啊。
怪不得庄先生选择她。
跟那样一个女子相比,她这个白循之女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先说这个沈青,他曾是先帝跟前的乐工,后向蒋后自荐,为她听天下音,所以世人看到他因为得罪蒋后,被赶出朝堂,实际上从此专为蒋后负责铜匦。”
“这些都是旧事,我对他也没太多了解,又有十多年没见,他突然回来了,而且不知从哪里学了诡术。”
“先前宫里那些蒋后异动都是他搞出来的。”
“还有你…”
周景云的声音不断传来,说到这里时,攥着画轴看向庄篱。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有一次,我把你,看成了。”
这句话不知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想说,比起先前,他说得更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庄篱没有催问,只看着他,安静地等待。
“看成了蒋后。”
周景云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庄篱脸上有笑意散开,先前旁敲侧击问过,也用惑术探过,但周景云都没有说。
当一个人真的想说,不需要任何术。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说:“当时吓坏你了吧。”
这也是她一直想跟他说的话,原以为没有机会说。
“你应该告诉我。”她说,“当时就告诉我。”
她的神情似乎埋怨,又似乎委屈,周景云看着她,摇摇头:“我认为是我的缘故,与你无关……”
“是在我脸上看到的,怎么与我无关。”庄篱说。
因为…
周景云低头看手里的画轴,声音低低喃喃:“我认为是我想,所以才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