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牲口棚。”江月白老实道。
不虚散人顿住脚步,“为何如此觉得?你难道不觉得这里的人安居乐业,城中一派太平盛世的气象吗?”
江月白蹙眉,“安居确实安居,太平也确实太平,但是也灭了人欲,阻了人道,而且那什么三千城规,漏洞百出,此地之人是被规矩限制太久所以没反应过来,现在你看看。”
江月白用下巴点点路对面,两个练气男修正为争抢摊位上一件东西对骂。
“别用你的五谷轮回之地对我喷,我先付了钱,这就是我的,人长得挺有特点,怎么就这么不守规矩?”
“呵~阁下可真是天生丽质,突破了正常人的极限,你还是别跟我说话了,我这人爱干净,也听不懂飞禽走兽之语。”
不虚散人看着就笑了,“这倒是有趣,而且这些话可不在你那《妙语集》中。”
江月白也笑了笑,她也没想隐瞒《妙语集》的事情。
“您说,法天仙君禁污言秽语时,可曾想过人要是想吵架,有的是办法羞辱对方,他难道还能禁止所有人说话不成?”
不虚散人点头,“那倒是不能,但却可以补充一些规则,填补漏洞。”
江月白一脸无奈,“前辈,您看脚下这草。”
不虚散人低头,看到一丛小草从碎裂的石板缝隙中生长出来。
江月白继续道,“人就像这草,石板就像这些城规,您觉得草硬还是石板硬?即便是石板足够坚硬,这些草若是想要生长向上,总能找到缝隙,或者干脆从石板中自己破开一道缝隙。”
“只要有种子在,石板就封不住这草,一如此地的城规,在我那《妙语集》之前,定也是如此,城规之所以会达到三千条之多,不就是因为漏洞百出,一直在填补漏洞吗?”
“其实根本没必要,这样做也只不过是把人变成不会思考的牲口,限制了人自我生长的上限,所有人都按照城规变成一模一样的存在,有什么意义?这个世界之所以精彩,便是因为不同。”
不虚散人眯眼捋胡子,“你是说,大道至简,天生万物自有其道,不该被规则所限,应该任其自由发展?可若真是放任自由,杀戮与争端又该如何禁止?”
“为什么一定要禁止?”江月白反问,“您看其他界域,并没有斗木界这么多的规则,那些界域不也好好的存在,并未彻底毁灭吗?并且还有比斗木界更繁华安定的界域存在。”
“而且这夕云城看似繁华,实际上并没有高阶修士愿意在此落脚,金丹修士都很少。究其原因,我觉得是因为练气筑基修士能力低微,城规可以很好的保护他们,而金丹元婴修士不再为安全担忧,便有了更高的追求,不愿意为城规束缚,他们并非真的愿意遵守城规,只是迫不得已。”
“前辈可曾了解过妖族的自然之道,晚辈倒是觉得,妖族的道,最为契合天道,任各个族群自由发展,强大的族群死于安乐,弱小的族群生于忧患,互相制衡,自成循环。”
“就像这天道,对天地万物一视同仁,纵观古今,这鸿蒙天下,并未因为天道不管而灭亡,反而各族各道,百花齐放,这难道就不能证明大道至简吗?”
话音一落,不虚散人瞳仁微震,一股道韵从他身上涟漪般散开,声音消弭,整个城中所有的一切都在这股道韵之下静止不动,江月白甚至看到对面吵架那两人喷出的口水停顿半空。
“哈哈哈,有些道理,好孩子,此去东南方八千八百里之处,自有你欲寻之物。”
不虚散人的声音响彻识海,江月白还没反应过来,周边一切恢复正常,一杆旗砸在脑袋上。
江月白眼疾手快,接住那杆要倒地的‘铁口直断’旗,扭头四顾,已不见不虚散人之踪。
这时,一道清风从手中之旗上吹起,带着宏大的气韵,瞬间吹遍整个夕云城。
对面骂急眼的两个人口不择言,直接喷出一句句污言秽语。
“你个脑子进屎,满嘴喷粪的烂人!”
“贱人骂谁?”
说完之后,两人齐齐愣住捂嘴,不敢相信他们竟然骂出声来。
江月白怔愣片刻,尝试抬起右脚,向前踏出一步,毫无阻碍,这三千城规难道已经消失了?
江月白看向手中发黄破旧的旗帜,她虽然想到不虚散人可能是高人,但真没敢想他就是法天仙君,或者法天仙君的分身?
“天呐,我竟然在大乘仙君面前胡扯?”
江月白捂嘴,她纯粹就是‘返老还童’之后,逆反心旺盛,诡辩而已。
咕咚!
江月白吞了口唾沫,赶忙拿着旗帜奔逃出城。
彼时,斗木界最中心,高悬天穹之下的仙宫中,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从入定中醒来,回想起分身所见所闻,哼笑摇头,吩咐座下道童。
“闲来无事,本君往妖域一行,去见识妖族自然之道,取长补短,今日起,闭门谢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