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玄奘之所以会去天竺,也同样受了这个和尚的点拨。
波颇和尚又称光智和尚,此人游历西域,又在烂陀寺听过贤戒讲经,是长安城非常有知名度的和尚。
胜光寺出事之后,他便离开了长安城,去了中原其他地方,之后久居洛阳。
此时,洛阳出事了他也就回来了。
张阳走到村口,见到了这个老和尚,他瘦得皮包骨头,拄着拐杖,面容上的脸皮下坠,眼窝深陷。
长相很吓人,一身老化的皮肤像是挂在骨架上。
();() 而且他的骨架很小,句偻着身体后背像是一只蜷缩的虾。
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他伸着脖子抬起头,“我们又见面了,县侯越发的有朝气了。”
张阳颔首看着他,“当初只是在东宫匆匆一面,没想到高僧还记得在下。”
“呵呵呵……”他发出渗人的笑容,“在去见佛祖之前,想要与你谈谈话,其实贫僧没有解开那道题,到死都解不开了。”
“你是为了见我才会这么说?”
“不然见不到县侯。”波颇沙哑的嗓音,讲话也很虚弱。
站在他身边的结果和尚神色都是担忧,生怕这位高僧就此咽气了。
“我以为你们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
“贫僧此生已是功德无量,佛祖会原谅的。”他望向西方的天际脸上有了些许笑容,“县侯知道世间因果吗?知道报应吗?”
报应这个词说来有些超前了,此话出自经书,一般由佛门子弟念诵经书时才会说出。
张阳纠结道:“你是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会得到报应是吗?”
波颇接过僧人递来的胡凳,拄着拐杖让疲惫不堪的身体坐下来,低声道:“早在县侯成为礼部侍郎之时,这个因便种下了,而贫僧此番前来是为了一个果,便是因果循环。”
“可偏偏我是一个不信因果循环的人。”
“不!”他双手还扶着拐杖,如鹰隼的目光盯着张阳,“这世间是有因果的,只是县侯从来都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向来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县侯的因果还未走完而已。”
“我会尽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相信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你们所言的那些缥缈因果,都是虚妄罢了。”
这个老和尚突然又笑了,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很难看。
没了牙的嘴微微张着,脸皮都皱在了一起。
“县侯!”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你是一个没有信奉的人,就算是面对天可汗,你的眼神依旧清明坚定,这样的人在世间是不会被人认同的,终其一生都将是孤独的。”
“朝臣为社稷,奉君王所命,仆人奉主人之命,寻常乡民皆是受乡长长辈所命,而君王受天命。”
张阳沉默了半晌,他的话听起来有道理。
加上他沙哑的嗓音,说着这些话语很容易让人对他充满崇拜感,或许他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一个身强力壮的人跪下出家,进入佛门从此与古佛相伴。
只是这些话对自己没用,受过后世的普世价值教育,这些话语根本无法扇动自己,更不可能乱了自己的心神。
波颇的目光再次看向西方,“天竺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在那里人们不用受繁重的劳作,更不用受君王的压迫,而贫僧到了长安见到的是万物的衰败,孩童的哭泣,泾河边上都是尸体,兵士穿着残破不堪的甲胃奄奄一息。”
“你就是这样诓骗玄奘西行的?”
张阳忽然问道。
话语被打断,波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模样,“县侯不是坏人,因为你从来不会用眼角看人,而且玄奘原本姓陈,贫僧以前唤他陈玄奘,贫僧没有诓骗他,中原的佛门需要天竺来指引,需要更多的经书来编译补充,替换残缺,这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他稍稍抬起头又道:“玄奘此行西域,受大日戎国主的亲迎,各路贵族相助,石国的国王愿拜他为相国。”
波颇的语气又高了几分,“这些便是玄奘此人的功德所在,他能够让各地的人敬仰,他与野兽同寝,与毒蛇共行,有苍鹰相随,有狼群护卫,他的功德比之贫僧更高。”
说到玄奘这个老和尚的神情越发激动。
“只可惜……”他又低下头,“老和尚我再也见不到玄奘回来的那天了,我会在佛祖身前替他歌颂功德。”
说完话语,老和尚念了一声佛号闭目低下头。
还未到二月,西北风依旧很大,吹得这个老和尚的僧袍猎猎作响,安静片刻再去看他,好像这人已经死去了没有呼吸。
他又睁开眼,好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眼神中还有迷茫之色。
张阳缓缓道:“朝中要将胜光寺改建成行馆,我以为你是来向我求情,希望我进谏保留胜光寺的故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