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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这场雨最终还是没能落下来,第二日是个晴日。
快立秋了,伏天未出,越发炎热。陆瞳去给范正廉府上的赵飞燕施诊时,都改成了早晨——下午热得恼人。
这是陆瞳最后一次上门给赵氏施诊。
赵氏已经瘦到了自己极满意的身型,再消瘦下去,面颊便显得不丰润了。听说她在前几日的观夏宴中,狠狠惊艳一把。她原本就娇艳丰腴,如今清减下去,又是不一样的美,宴上收获无数褒赞,心情自然不错。
虚荣心既得到满足,与范正廉夫妻恩爱又胜往昔,赵氏看陆瞳也顺眼了许多。临走时,将这些日子克扣的诊金一并叫人给了陆瞳。
赵氏的丫鬟翠儿将陆瞳与银筝送到门口,又将手里的篮子交给银筝:“银筝姑娘拿好了。”
银筝笑着接过来。
翠儿见状,眼里就闪过一丝轻蔑。
篮子里装的都是些旁人送的土产鸡蛋之类,范正廉和赵氏每日收的礼都是珍宝金银,只有不懂事的穷鬼才会送这些。这些腌货土产连他们这些下人都看不上,随意堆在厨房外头的院子里,谁知陆瞳从旁经过时,却盯着那些腌货看了许久。
厨房本来就烦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翠儿见状干脆顺手推舟说要送给陆瞳做个人情,没想到陆瞳居然没有拒绝,还满眼都是感激与欢喜。
外地来的乡巴佬,果真上不了台面,翠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银筝与陆瞳送出了门,又客套了几句才离开。
陆瞳二人出了范府的大门,才走了约莫十来步,迎面就撞上了一人。
来人身穿发旧的长袍,身材高大,是范正廉的得力干将——审刑院录事祁川。
陆瞳与银筝停下脚步。
祁川身为审刑院录事,做的事却更像范府的管家。偶尔范府里要接个什么人,送些什么货,甚至于赵飞燕突然想喝什么地方的饮子甜浆,都会招呼祁川去办。
因此,陆瞳去范府施诊时,时常会见到这位录事大人。
一来二去,祁川也知道陆瞳是给赵氏施诊的大夫,偶尔路上遇见了,也会打声招呼。
今日也是一样,陆瞳对祁川轻声行礼,祁川客气应过,就要往范府的门口走去。
银筝笑着与他错身而过,手里提着的竹篮一晃一晃的,日光下极扎人眼。
祁川脚步骤然一顿。
他回头,目光落在银筝手里提着的那只竹篮上。
竹篮是新鲜竹子编成的菜篮,里头细细铺了好几层,每一层都放了许多杂货,腌肉、鸡蛋、新鲜的山药红薯……鸡蛋一个个排得整整齐齐,用草纸裹了,免得路上磕碰。
他愣愣看着银筝手里的竹篮,直到陆瞳的声音将他惊醒:“祁录事?”
他抬头,陆瞳疑惑盯着他。
祁川张了张嘴,半晌才道:“陆大夫手中竹篮……是从哪里来的?”
陆瞳笑了笑:“是临走时范夫人送与我的情礼。”
“什么情礼!”银筝冷笑一声,“范夫人才不会送这种寒酸的情礼,分明是那些下人将咱们当叫花子打发呢。我当时都听见了,他们说这是穷鬼送的腌货,都放烂了,放在府里也是占地方,这才送与我们。就是姑娘您心善,才被他们胡乱唬了。”
“胡说。”陆瞳斥道,又转身冲祁川歉意开口:“丫头不懂事胡言乱语,还请祁大人当作没听见。”
祁川闻言,脸色有些苍白,勉强冲他们二人笑了笑,适才离开。
见他的背影消失在范府的大门后,陆瞳才收回目光。
她转身唤银筝:“走吧。”
银筝笑嘻嘻跟了上来,语气有些得意:“姑娘,我方才演得好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