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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中文>灯花笑男主是谁>番外一 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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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暎书房的画案上有一座木塔。

木塔很高,每一粒木块都是他用匕亲自削凑。

极少有人能进他书房,每个进他书房看见这座木塔的人都要奇怪一番,堂堂殿前司指挥使,音律骑射皆通,不爱饮酒欢乐,偏偏爱好如此奇特。

他第一颗木塔的木块,是在母亲过世后堆起来的。

昭宁公夫人被乱军挟持,父亲却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乱军手中,他得知消息匆匆赶至已经晚了一步,挣脱护卫扑到母亲跟前时,只来得及掩住母亲颈间伤口,汩汩鲜血若泉眼斩也斩不断,母亲对他说:“暎儿……快逃……快逃……”

他一直以为母亲说的“快逃”,是要他逃离乱军混乱的刀下,许久以后才知晓,那句“快逃”,指的是让他逃离裴家。

他不懂。

母亲死了,舅舅一家死了,外祖一家也不在。新帝即位,裴棣每日不知在忙些什么。那时裴府总是愁云惨淡,裴云姝受此打击一病不起,郁郁寡欢,饭也吃不下。

他学着母亲在世时,做母亲常做的小馄饨给裴云姝,一勺一勺喂给裴云姝,吃到最后一个时,裴云姝的眼泪掉了下来。

“阿暎,”姐姐哭着道:“今后只有你我了。”

今后只有他们二人了。

父亲的凉薄在那一刻已显端倪,十四岁的他虽年少,却也隐隐察觉外祖家接二连三的死亡已有蹊跷。他试图让父亲彻查,裴棣却冷漠拒绝了他,严令禁止他再提此事。

“不要给裴家惹祸,好好做你的世子。”裴棣语带警告,“别忘了,裴家不止你一个儿子。”

裴家当然不止他一个儿子,还有裴云霄,自母亲过世,他甚至听闻有媒人上门,要与裴棣商量续弦。

正当壮龄的昭宁公,不可能为夫人做鳏夫一辈子。人心易变,朝东暮西。

于是他冷冷道:“没有裴家,没有昭宁公世子这个名号,我一样能报仇。”

“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无人帮忙的情况下,追索真相总是格外艰难。他从活着的外祖亲信口中得知一件悚然听闻的秘密,原来外祖一家、舅舅一家以及母亲的死,都与先太子之死有关。

原来他的仇人是如今的九五至尊,而他血浓于水的父亲,在家人与荣华中选择了后者。

那是个秋日的雨夜,万户寂寂,冷雨潇潇,少年靠坐在墙头,冷眼听着院中促织急鸣,一声一声,眼底一片荒芜。

复仇之路,千难万险,一眼望不到头,而他只有孤身一人,宛如蝼蚁攀登巨山。

能否成功?如何成功?前路茫茫。

心烦意乱时,随手从门外捡了截树枝,闪着银光的匕用心雕刻,渐渐雕刻成一块圆融木块。

裴云暎看了那木块良久,心中打定主意。

人初生,日初出。上山迟,下山疾。

他正是年少力盛之时,不如趁此时机把握时光。母亲不能枉死,为人子女,若连家人冤仇都能忍耐,与禽兽何异?

复仇很难,难以登天,但细小木块长年积攒,也能堆成巍峨巨塔。

要弑天,就得先登天。

他把木块搁在书案之上。

就此决定复仇。

枢密院与外祖曾有旧情的一位老大人给裴云暎一枚戒指,要他去苏南寻一个人。梁明帝设计先太子死在秋洪之中,又将所有知情人尽数灭口。但总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提前觉出不对逃之夭夭。他要将“证人”带回盛京,成为复仇的“砝码”。

于是提刀去了苏南。

客路风霜,行途不易。他也曾锦衣玉食,不食人间疾苦,然而登上路来,来往皆是路客,夜住晓行,孤灯为伴,一路舟车南北,渐渐也就明白了。

他历尽千辛万苦找到“证人”,好说歹说说服了对方愿意同他回京,然而一转头,却被“证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对方通知官府一路追杀,他九死一生逃了出去,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却在藏身的刑场中遇到一位捡尸体的小贼。

捡尸体的小贼双手合十祈祷,一面动作娴熟地将死人心肝携走。

他匪夷所思,持刀逼那小贼救了自己。

小贼是个姑娘,年纪不大,医术很糟,伤口缝得乱七八糟,大冷的天戴一张面巾,满身皆是秘密。

他面上笑着,心中一片漠然。

世上可怜人无数,他对旁人苦楚并无兴趣,也不想打听。

但或许是那夜苏南的雪太冷,亦或是破败神像下的油灯火苗太过温暖,安静灯影里,他竟有片刻动容,任由对方逼着他在墙上刻下一张债条,给了她那只银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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