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盛的时候,家中园林数十座,门生数以百计,凡是江南数得上的人家想要造园的,无不先来询问计家的造园师是否得空。
她父亲做家主的时代,要造的园子若能得了她父亲的指点一二,那便是拿得出手的园子了。
那时候,哪里轮的上宋家做江南造园的第一把交椅
而她作为计家嫡枝唯一的姑娘,父亲宠溺,母亲疼。
她有三个哥哥,大哥端正,二哥温润,三哥潇洒,三个哥哥没有一个不疼她,从她生下来便围着她转。
计英从没有吃过苦、受过罪,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
她娘亲从她小时候便抱着她说,“咱们英英可是苏州城里最有福气的小囡,连娘都羡慕你。”
计英咯咯笑,穿着她娘亲手做的红裙,骑上父亲在西域带回来的名马,被三个哥哥簇拥着当街跑马。
那时的马鞭声那么脆,声音只要响起,满苏州城的人都晓得。
“计家大小姐来了”
可是计英十四岁那年,计家如大厦倾颓,败落就在一夕之间。
她父亲和大哥二哥下了牢狱再没回来,母亲在忧虑不安中病死了,朝廷依然要抓她和三哥。
三哥拉着她拼命逃跑,甚至为了护着她被劈伤了脸。
三哥最是潇洒风流,是苏州城里最俊美的公子,那一刀劈在了他脸上,血肉模糊到平江河里的水都洗不干净。
计英懵了,缩在石桥下听着捉他们的朝廷兵马从桥上奔过。
她抖着声问三哥。
“三哥,我们还苟且偷生做什么爹娘和大哥二哥都死了,叔伯兄弟们都流放了,计家没有了,你的脸也毁了,我们还活着做什么”
三哥扳住了她的肩膀,手下力道奇大,捏的她肩膀生疼。
“英英,就是因为他们都没有了,我们才要活下去
计家没有跟乱党勾结,只是被拉下水,只有我们活下去,才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如若不然,百年计家就永远消失了只剩下乱臣贼子一顶帽子英英,我们不能死,要活下去,再立计家记住了没有”
计英点头,忍着眼泪拼命地点头。
“我记住了三哥,我记住了我会活下去”
三哥笑了,可朝廷的兵马突然折返了回来。
计英惊呆了,三哥抓着她就要将她按进水里。
一瞬间,她明白过来,三哥要让她活下去,而他自己去引开人。
可是三哥已经为她挡了一刀,怎么还能为她而死
计英不管不顾地挣开他,一把将他推进水里,自己跑了出去,被朝廷的兵捉回了牢狱。
没多久,计家被抄,她被卖了。
她和白家小姐白秀媛素来有罅隙,白秀媛把她买回去戏弄嘲讽,以此取乐。
她在白家两年有余,直到和白家定了亲的宋家家主出了孝期,白家把她送了过来,给宋远洲做通房。
宋远洲身子不好,这两年更是时常卧病,白家不想把白秀媛嫁给病秧子,更是中了金陵城的权贵想要借女儿攀附,但碍于宋远洲势大,只能拖着。
如今宋远洲父孝已出,白家实在拖不下去了,便道白秀媛生了病,一时不能完婚,把她送了过来,令她熬死宋远洲。
熬死宋远洲啊
计英被引着转到了另一条路上,一个树木掩映下的园子隐约在前。
路边冒出了更多人,无不嘀嘀咕咕地指着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