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是社学课堂,初学之人一肚子疑惑,先生耐心释疑。
他连漏洞都考虑到了,就算是从什么高人那里学到的,那也得学很长时间吧?
皇帝的动向……他们也清楚啊。
主要召见入宫的,大部分都坐在这里呢。
难道那高人竟是个太监?
膀胱局就此切换了模式,不是熬老头,而是老年学习班。
朱厚熜本身不是各领域专业的,但他至少能说得出一二三四五。
如今金、银、铜、钞、布……各种各样交易物的存在会带来哪些问题,宝钞一坏再坏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有必要统一钱法,应该怎么来管……甭管现在可不可行,他只负责先讲理论。
国初为什么要定下各种户籍分别?如今军屯产出都需要输送粮饷补充、准备募兵之后还需要专门的军户吗?户籍不卡死,只靠钱粮供应能不能满足保证兵员、匠人、徭役的人力?
因此还是需要很多钱,那么从海贸行开始,把转运的加耗支出、徭役雇工支出渐渐由商行承担,把经商的限制制定好,把税率和账目都制定好,甚至把朝廷中央包括宫廷采购这些最大客户都纳入到商税体系里面去,商税的规模能达到多少?
然后这采办法、库法、预算决算法,在账法的支撑下,能不能够更有效地管住节流问题?
如果老百姓的徭役负担能减轻,那么逃籍之人会减少,人丁增多之后田赋及其他税收又能多多少?
最后又回到钱法,如果通过账法统计,知道大明有多少银钱流动,那么有没有可能评估出资金规模,稳住陛下所说的宝钞信用?
这是很系统的一套东西,大量的细节需要结合当前的实际。
但确实如朱厚熜所想,其自洽性和理念是让他们脑洞打开、有如接触到新世界的。
他也已经想通了,一个人的头脑是不够用的。
作为皇帝,他不用解释这些东西从哪来,理念先传达出去,借众人之力完善。
既是探讨,也是筛选。不懂的、不认可的,终将被他淘汰。剩下的人,才是帮他去执行将来新法的班底。
“最难之处,始终在于将来田赋以外的一些税目,能令士绅也依律上交。若家境殷实之官绅,考绩之下,这点税款倒也不足为虑。只是为官之初,俸薄而支用多;贪欲难填之人,也总会有。”朱厚熜站了起来,“先用午膳,随后再议。如何定下官吏待遇之法令廉洁奉公之人不用忧虑生活,如何使宁愿花银子上下打点捐名的士绅交税,还有银钱流动之法,尽可放开思绪,通盘考虑。”
士绅花钱少吗?很多,就像陛下说的,上下打点,迎来送往,地方捐献,经营关系。
可是让这个群体也交税……这一点,其实并不是没人提过。读书人之中也有当真胸怀天下的,这样的提议,之前还真的有人提过,他们并不陌生。
这次是陛下提,意义截然不同。
但陛下也说了,这只是他胡乱思索之后的想法。最终新法定下来是什么样的最终样貌,大家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商议、改变、完善。
所以还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去想这一整套的东西。
一直说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现在那全部头发和全身都先摸索一遍吧。
这顿午膳,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又发痒,似乎脑子又在生长。
还没法融会贯通,还理解不了其中所有精义,但知道这是再开新天。
皇帝现在也考虑着,这新天地里,帮皇帝打理天下的勋戚官绅们应该如何给予足够的激励与动力。
所有的症结,他都决定放在钱字上,好好理一理。
至于皇明祖训?
虽然知道你不在乎,我们其实也不在乎,都是看情况拿出来说说。
但没想到你这么不在乎。
吃饭的众人不由得偶尔偷看一下皇帝。
你真的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