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确实很合适。
现在的情势倒是很清晰:陛下与首辅齐心协力,陛下与勋戚齐心协力。皇明记只压“供货商”的价获利的话,谁敢与陛下和全体勋戚作对?
至于广东其他靠田地产出获利的官绅大户……只要不煽动民意闹事就不会惹火烧身,大多都会明哲保身吧?
广东若只是杨慎这个“愣头青”惹出来的麻烦,那其他诸省大概也不会这样便悍然举事吧?
王琼点着头:“臣以为可以。”
“惟中此策大善。”
“高明!”
“……”
杨廷和心情复杂。
所以说归根结底就是“以杨知府性情”几字呗?我儿子是个憨憨呗?
没错,杨廷和自己现在都恨不得给他几个大耳刮子。
“……陛下,老臣恐犬子未得朝廷旨意便已……”
朱厚熜笑着说道:“杨阁老勿忧,张孚敬、张恩等必已提醒过用修轻重。如若不然,以用修忠君报国之心切,恐不止体察民情、不做处置。”
杨廷和心梗:就是说如果没人拉着,杨慎已经在广州府开刀问斩了呗?
到底是谁撺掇的这憨憨!
“事不宜迟,陛下……”严嵩提醒了一下。
“九和,速拟旨意递去广东,着张孚敬宣张恩、黄佐、杨慎、魏彬听旨。”他又强调了一遍,“是密旨!”
顾鼎臣赶紧听命到一旁拟起旨意来。
杨廷和虽然还是非常担心,但严嵩的这个建议确实是让人心服口服的。
骤然听到这样的临时状况,他却能联想到皇明记的布置,从杨慎的性格形象入手去解题……
不管如何,这次是承了严嵩一个情。
朱厚熜感慨道:“一亩田,寻常年份产两三石粮食,再加上其他产出,民田田赋虽算不上历朝历代最轻,但也本该让百姓丰衣足食。朝廷要地方上贡一两茶,地方巡抚、布政使、知府、知县、胥吏,且不说是否贪墨,层层加耗一些便成了几两?几层下去每层都加上那么一点,百姓负担便成了两倍、三倍甚至更多。”
大佬们都不接茬,皇帝又在说这些话了。
思想要常常讲,因此朱厚熜继续说着:“如今在广东,张孚敬、张恩、杨慎皆明朝廷意思,广东尚且因为朝廷多派的一两成进献就到了民怨沸腾边缘,可见此前诸多朝廷与地方摊派已经将百姓压成了什么模样。早便传谕各地别给朕的喜事泼血,其他诸省又有几人会听到心里去?”
他黯然长叹:“如今用修定是哀民生之多艰,愤而忘我,朕却要下旨劝他先止步,寒了他的爱民之心,凉了他的满腔热血。诸位爱卿,诚意、正心、修身,我大明上下这么多官员,个个饱读圣贤教诲,有几人能如用修这般?”
杨廷和:……别说了,别抬举他了。
朱厚熜连连摇头:“治国无方,使治下百姓饥寒交迫;齐家有术,收各处良田厚养子孙。轻易动不得,动了便亡国,这才是圣贤后人对朕真正的逼宫啊!”
十七罗汉加上两个御书房伴读脸色惨白。
诛心言论,偏偏此刻无从辩驳。
要不然杨廷和为什么一听到杨慎在士绅下细问田亩人丁就晕了过去?
要不然大家急急忙忙地想法子补救安抚?
陛下此言:儒门子弟在吃人。
这是迄今为止,皇帝盖的最大的一顶帽子。
那个总是说要致良知的王守仁回家丁忧了,可今天沉重的事实就是:天下官员,几人心中有良知?
太祖曾经定下规矩,贪腐六十两便剥皮揎草,但那又如何?洪武朝曾有一科进士数载后无一不获罪之盛况。
皇帝的无力,大概有感于此吧。
杀,解决不了问题。那又该怎么办?
“大宗伯,你曾是刑部尚书,如今是礼部尚书,不知你有何妙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