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衙门就在广州府内,广州府衙的胥吏心惊胆战地回报:“府尊,大事不好了!钟家到巡抚衙门状告您!”
他不是普通的知府,他是内阁首辅的亲儿子啊。
杨慎心里其实惊了一下,随后沉默片刻就洒然笑道:“让他们去告吧,本府无愧于心。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去传番禺甘家、李家、葛家苦主,本府明日升堂问案!”
“……府尊,荀举人在城南设的粥棚是最大的,他每天都在那里……”通判心惊胆颤地提醒他。
“既有苦主,自当传讯。”杨慎冷笑道,“怎么?他会立即撤了粥棚?”
巡抚衙门内,张孚敬已经知道了衙门口的情况。
“先接了诉状,让他们回去听侯传告。”张孚敬随口吩咐完之后就对着面前的三人说道,“蒋总兵,汪臬台,赵指挥,诸事拜托了!”
三人齐声说道:“末将领命!”
张孚敬拿起了那柄“剑”,寒声吩咐:“去郑宅!”
广州府街头,雨还没有停歇。
有很多人看到巡抚大人重新配起了那把天子赐剑,在诸多护卫亲兵的簇拥下徒步走向城西。
没人知道他是要去何处,郑家宅中,郑存忠刚刚写完一封信,脸带笑容地吹干了墨迹。
管家拿着信递给一个家仆之后,家仆背着包裹从正门离开。
走往城中的车马行之时,身前忽然被两个人堵住了去路。
他低着头想绕开,但面前有两只手一起探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唔!”
巡抚的仪仗穿街过巷,在众目睽睽之下到了郑存忠家门口。
不远处有不少小店里,许多人脸色不由得一变,随后急匆匆地离开。
张孚敬耐心地等着郑存忠家的下人开门,门一开,按例来说是要让家仆通传的,但张孚敬直接抬脚迈了进去。
前院里的管家往这边瞥了一眼,脸色大变之后先堆起了笑容迎上来:“这位大人……”
“郑存忠何在?”
张孚敬脚步不停,穿过前院后院之间的门之后就看见前方庭院旁一个青衫读书人手里握着书卷愕然站起来。
郑存忠确实呆住了,他不知道堂堂巡抚为什么亲自来到了他家。
视线里,只有佩着天子赐剑一步一步走近的张孚敬,这个巡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意。
“……巡抚大人大驾光临,学生有失远迎……”
“郑举人看的什么书?”张孚敬走到他面前,露出一个微笑,和煦地问道。
“……学生正在备考,读的是朱子的四书集注……抚台里面请,寒舍蓬荜生辉,不知是否有幸向抚台请教学问……”
“先贤学问啊。”张孚敬笑着在他旁边这廊下露天书轩里坐了下来,“本抚正要考较一下你学问如何。”
“……学生惭愧。”郑存忠正要招呼管家去沏茶,前院又走进来一人。
沾了雨的飞鱼服在行走间洒出水珠,那人大步过来之后只是默不作声地把一封信从怀里掏出来,递到了张孚敬手上。
郑存忠眼神凝固:那是他刚刚写好送出去的信。
张孚敬微微笑了笑:“字很不错。”
说罢当着他的面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抖了抖,郑存忠想站起来阻止,终究还是口干舌燥地瞥了瞥他腰间的天子赐剑。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孚敬感慨不已,“你考了四回,同科都已升到这等高位了啊?”
郑存忠紧紧盯着他。
“学问呢?”张孚敬看着他,眼里笑意渐渐凝固问寒意,“既然明年还要应礼部试,先贤教诲,你应该一字不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