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赶去广东,屁股都快被马车颠散架了,又晕船了一阵。
去了之后,就是个工具人。
是不是调湖广兵南下的权限在张孚敬那里。不调过来,徐光祚就歇着。调过来了,徐光祚就摆摆门面。
当然了,不是没有作用。
拥立重臣、勋臣头牌坐镇广东,朝廷决心和震慑力是十足的。
可是不让他多歇一阵,又急匆匆地动身赶回北京——陛下大婚,他又得去代表陛下去迎亲。
三个月,从北京杀到广东,又从广东杀回北京,路上全都是急行军!急脚递一般!
哪怕像文徵明他们一样和广东新科举子一起悠哉悠哉坐船回京呢?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学郭勋去练兵呢!
新科举子都是有官府出资载他们赴京应试的,广东路程远,这一科干脆出发早一些。
三大才子只是赐进士出身,文徵明连中举的成就都没有,三人现在也并没有心情搭理那些新科举子。
“这供奉,抵京之后便想法辞了去!”唐寅悲愤地说,“那等画作如同稚童涂鸦一般,岂能让我署名,还留下了那方印!我唐伯虎一世英名……文国丈,你一定要帮我求情!”
文徵明两眼红通通的:“不想我终究还是成了国戚。”
“……虽不是皇后,也是二妃之一,听说要赐伯爵的。”
文徵明不想说话并无奈地看了唐寅一眼,他现在只担心自己那养得有些野的宝贝女儿在宫里的安危。
“希哲,怎么不说话?”唐寅只好找祝允明。
“你们二人没有做过官。”祝允明沉默了一会,“我在兴宁县数年,其实浑浑噩噩便过来了。自认做了一方父母官,那几年也办了些实事。这几月看来,才知百姓艰辛处,我从未深思。你们都无官身,又一贯逍遥,我为官数年,却也照样置了些田地。如今想来……”
三人一时沉默。
“回京之后,我想请陛下将我们三人所作刊印成集。徵明,伯虎,陛下用我等三人用得对,我们着实不是为官之才。年已五六十,也就只有些薄名了。广东之情状便是天下之情状,以我等之名传扬开去,是一件积功德之事。这一生除了诗文画作,总要留下些别的东西。”
百姓的惨状不是触动他的地方。
是杨慎的疯狂,张孚敬的果断,桂萼的精明,霍韬的圆滑……许许多多真正的官吏触动了他。
在广东之前的那场大戏里,祝允明终于意识到自己就不适合做官。
可是皇帝命他们三人南下的用意,他们现在也清楚了。
唐寅想了想就笑起来:“只怕是载入史册的一次新法,我们三人要以此留下姓名么?倒也是一桩快事,敬昌谷,可惜他去得早了些。”
徐祯卿早逝,吴中四才子已去其一,如今剩下的三人却都别有际遇。
皇帝延请为供奉,却不是让他们制宫廷诗、为贵人造像,而是游览天下,记录世情。
当此时,是张孚敬这样的人如何艰难前行,是百姓在天灾人祸之下如何困苦。
“这样说来,你我可有画出一卷盛世图景的那天?”唐寅喝了酒又问。
祝允明和文徵明都没说话,一起看着船外的江水。
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但谁又不喜欢盛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