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之色。她自称要整理衣着,到后面去了。等出来时,她见周逊正一个人站在院落里,于是皱着眉头道“迎接哀家的人呢”
“这个问题。”周逊笑笑,对她不紧不慢道,“太后问问您藏在袖子里的短刀吧。”
眼见着事情被拆穿,太后冷哼一声。她干脆狂妄地笑了“你能怎么样我是太后,是皇帝的母亲他害死了我的亲儿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要带着你们下地狱”
她话音刚落,却见暮色中周逊笑容暧昧,然后
她捂着脖子,缓缓地倒下。
茶水里有毒。周逊花了半个月,让她习惯了自己倒茶的习惯。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会让人心跳骤停、上去却仿佛是在睡梦中去世的毒药。
周逊将太后的尸体进行了处理。史上将记载,太后在睡梦中溘然长逝,仅此而已。
至于狸猫换太子的那些故事,他也会找到涉事人等,将它彻底埋葬。不过,似乎年轻时的太后远比如今还要心狠手辣一些。当初替她用健康男孩换走死胎的涉事之人早就被她尽数处死,而除她之外唯一对此知情的肃王,也早因天阉被公开处刑的打击疯狂、并在乱刀中死亡。
而这些事皇帝都无须了解。如果两个人要一起行走在这个世上,必然有一人的手里沾满鲜血与罪孽,周逊希望,那个人是他,也只会是他。
而皇帝只要站在他身前,带着无尽的梦想迎接与拥抱阳光,带领他前行的方向,就够了。
他希望皇帝的笑容永远如他从那个鲜花着锦的世界里来时一样,不要有一丝阴霾。
翌日,秦良被北魏的人以极高的代价接走,离开京城。在离开京城前,秦良突兀地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去江州一趟,去林家的,旧址。
皇帝没有答应他。
他走那日,陆显道顶着一身的伤,也去城门外他。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秦良。秦良注意到他的眼神,只给他一个轻蔑的笑容。
周逊拍拍陆显道的肩膀,道“陆大人”
“我知道。”陆显道低声道,“他不能死在景国。”
那夜他回到床上时,又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是血与火,还有杨二的家人的哭声、与对他的怒吼。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父母不睦,而赌气进入绛卫卫所。在那无数个怕黑的日日夜夜里,老杨就像是他的父亲。
他从噩梦中醒来时浑身冷汗。在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中,他见开着的窗,窗外是一轮明月,明月里映着白衣的影子。
那一瞬间,他以为是神仙降临了。
陆显道怔怔地着窗前的白于行。他来不及追究这个人怎么突然闯进了自己的卧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在梦中所说出的那些满怀恨意、恐惧与歉意的梦话,他只是道“你来做什么”
“来和你告个别。”月下的小神仙说着,甩了甩束在脑后的马尾。他穿着靴子,手里还在甩着他的白玉镇纸“我要去北魏了。”
“去北魏你去干什么”
神仙对他咧开嘴,笑起来时带着无尽的潇洒粲然。他说“去给你偷个礼物回来。”
说着,他将白玉镇纸抛到空中,又一把握住,对着陆显道道“进福康公主府这么多次,还没偷过一个东西,你的这个镇纸,我今晚偷走了就当是给你的礼物的交换品”
“你”
陆显道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白于行道“我们江湖儿女没有你们官府人那么多规矩,我先走了,江湖路远,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对了,最后。”他转回侧脸,月光下,眼神闪闪发光,“老陆,你是个很够义气的朋友。我早该和你成为朋友的。以前我不喜欢你这么威风,现在我觉得,你还是一直威风着、不讲理着、理直气壮着,才好,还有”
“你说你过我穿嫁衣的样子,我也过你,穿红袍的样子,咱们俩倒是真的有缘,抵了”
说完,他如轻巧的燕子,飞出了窗。陆显道来不及追住他,只追住一阵风。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白于行到底是去北魏,替他偷什么。
偷遍了全世界的奇珍异宝的侠盗,这回偷的,不是夜光杯,不是琉璃盏,不是红宝珠。
而是秦良的项上人头。
可穿着夜行衣,停在秦良府上的白于行也不明白。他推开窗户,带进月亮与风的那天,所偷走的不只是桌上的白玉镇纸。
还有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