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出兵驰援秦州,朝堂上分成两派,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为此暗流汹涌,也有许多人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场争端之下。
最后还是他父亲左今也力排众议,不惜得罪陛下和虞太后,才让丘万钧带兵出征。
从这些事情来看,父亲没有错。
但何不凝无法说服自己的是,既然父亲已经暗中前往秦州,为何不在鬼戏班班主进阶血祭之前就出手阻止,偏偏要等到他进阶之时。
墨砚书说的‘顺水推舟’和‘坐收渔翁之利’,何不凝无力反驳。
墨砚书眯眼瞧着何不凝,又加一把火,“你莫要把你爹想得那般无私和清正,你爹把持朝政,朝廷上下都已是他的人,若是他想要再进一步,易如反掌。但他始终待在丞相的位置上,兢兢业业地辅佐陛下,表现得没有半点私心,是一代忠臣,但你是否想过另一种可能?”
何不凝抬头看向墨砚书。
墨砚书直言不讳,“天下有难,百姓骂的都是朝廷,是陛下昏庸无能。但若有好事,人人都对丞相大人歌功颂德,你想过这里面的门道吗?”
何不凝拳头紧握,他想过,他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无论做什么好事,在百姓心里,多少都会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但若陛下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百姓定会在背后骂陛下是个昏君。
如今虞太后垂帘听政,丞相大人监国,何不凝在秦州的时候就发现百姓都觉得虞太后是个坏的蠢的,若无丞相大人,大玄早就亡了。
可实际上,有些政令推行不顺,或适得其反,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并非是虞太后蠢坏,陛下无知,这里面也有父亲的责任。
到头来,挨骂的就只有虞太后和陛下,人们只会同情丞相之艰难。
若是政令推行顺利,好名声也全都落在丞相头上,都觉得大玄有丞相是大玄之幸。
正是因此,他父亲才能在巫庙被废之后,在短短二十年间就成为了比肩巫娘娘的存在,让各地巫庙都被改建成丞相祠。
之前何不凝可以忽略一切,可以自我说服,告诉自己他父亲这么做虽然有些虚伪,但都是为了大玄,为了天下,即使道貌岸然,但也没有伤害谁,一心为了百姓。
可这次秦州的事情,踏过了何不凝心中的底线,让他坚信的一切开始动摇。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了,我父亲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七层,古往今来第一人,他是最有可能终结一切的人。”
墨砚书摇头冷笑,“是啊,灭了天下所有人,让这天下只有鬼怪,也是一种终结,妙哉!”
何不凝眉间川字渐深,他知道墨砚书的意思,只是六进七就牺牲了秦州百万生灵,再往下走,恐怕这天下所有人都无法存活。
“所以我才来找你,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只要他能摆脱血咒影响,稳定在七层鬼神境,最起码可以先把所有七层之下的鬼怪全部吞噬!以后的事情……慢慢来!”
墨砚书盯着何不凝,“你知道的,我活着,就是为了换左今也死,你敢把笔交到我手上,我就敢用我这条烂命写死他,不信,你便试试!”
“小师弟,其实你不是非要违背良心去协助你爹,你还可以有另一条路,另一条干净的路。”
何不凝抬头,盯着墨砚书似笑非笑的双眼。
“去找她吧小师弟,只有她,才能给你你想要的太平盛世。”
何不凝沉默不语,暗牢内静谧无声,只有灯笼里的烛火,飘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