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义的确是淤了一口恶气。
接连几日睡不好,使得他脸庞发肿,连带着常挂在脸上的笑都有些发僵。
杏林堂前几日突然多了一群雅士前去购买药茶,白守义叫人去打听了一番,原是胡员外在桃花会上一番说辞引人好奇,给仁心医馆招揽了不少生意。
胡员外是杜老爷子生前好友,杜老爷死后,胡员外总是对杜长卿看顾两分。说起来,杜长卿那间破医馆若不是胡员外隔三差五买点药材,早就撑不到现在。白守义也瞧不上胡员外,一个装模作样的酸儒,惹人厌烦的老家伙,活该讨人嫌。
是以,得知是胡员外在其中作引后,白守义很是不屑。
想来杜长卿为了令医馆起死回生,穷途末路之下找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来当坐馆大夫,又捣鼓出什么药茶附庸风雅,让胡员外帮忙。这种投机取巧的东西,糊弄一时还行,想要长久维持下去是不可能的。
心中这般想着,但不知为何,白守义却总觉得有几分不安。
他在杏林堂宽敞的后院里来回踱着步,紧攥着腰间丝绦,连那盆新开的君子兰也顾不上欣赏。
似是瞧出白守义的烦躁,一边的周济讨好地安慰他道:“掌柜的不必担心,这鼻窒鼻渊本就难治,咱们医馆的鼻窒药丸每年春日卖得最好。如今那些人被桃花会上文士所言吸引,买入药茶,也多是为了附庸风雅。待煎服一段时间不见效用,自然不会再买。”
白守义忖度着他这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倒是。那些读书人少有官身,一群臭读书的,常常打肿脸充胖子。‘春水生’一罐四两银子,不是小钱,纵然愿意为风雅花银子,也不会愿意日日都当冤大头。”
“正是这个道理。”周济点头,“况且仁心医馆将药茶吹嘘得如此厉害,届时买回去的人喝几日,发现一无效用,都无需咱们出手,那些文人唾沫子也能将他们淹死,何须忧心?”
白守义目光闪了闪,沉吟了一会儿,伸手唤来伙计,在文佑耳边低声道:“你去外头散布些流言,就说仁心医馆的‘春水生’,喝了即刻能使鼻窒缓解,颇有奇效。多在市井庙口处游说。”
小伙计点点头,很快离开了。
白守义眉头重新舒展开来。
市井庙口的平人,不比胡员外这样的酸儒手头宽裕。尤其是那些精打细算的中年妇人,将每一角银子都看得很重,若花重金买了药茶却半分效用也无,只怕隔日就会闹上仁心医馆。
捧杀嘛,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白守义咧嘴笑起来,眉眼间和善似弥勒。
街口的那间铺子早已被他视为囊中之物,他连收回来如何修缮装点都想好了,就等着拿房契的那日。
西街只能有一家医馆,至于杜长卿……
他哼了一声。
纨绔嘛,就要有纨绔的样子。
学什么浪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