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和属下大惊着要阻止,可周逊拦住了他们。
周采颤巍巍地举起刀,他用到抵着自己的下巴,大声地嚎啕。
他仿佛见自己的前半生在脑海中闪过,从最初的欺世盗名、达到顶峰开始,他便一直往下沉没。
一步一步,烂进淤泥里,且越发烂进淤泥里。
而他知道,如今的康王已经是个疯子。他到了他的手里,下场只会比周婉婉更糟糕,又何况是他如今这幅如烂泥般的身体、与更加如烂泥般的内心。
他只会越来越发烂发臭。
过去,他被关在这里,一无所有,一日日地听着周逊的美名,自己却总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曾经一次次地想要逃跑,却一次次地被彻底打烂希望。如今他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一个自杀的,壮烈的机会,让他不至于会再走到更差的地步。
这是他唯一的解脱机会。
他嚎啕大哭着、涕泪横流着,可最终
那把刀,还是落到了地上。
周采被带去了新月国。他在无尽的绝望中,也曾有过一丝幻想。可他很快会明白,所谓的幻想,都是虚妄。
直到未来,在新月国重新燃起战火,复仇的王子骑着马,用长矛斩下康王的头颅。不成人形、苟活至今的他滚进时空的裂缝,在离开时见,新月国的王子站在曾经本该属于他的王座上,小心地将自己的姐姐,扶了下来。
在恨
了他背叛母国、服从于戾将军的姐姐许多年后,他才终于在怀着冷漠与摒弃救下她时,见那双被扒光了指甲的、曾经最善于奏琴的双手。
他的姐姐,用她所有的指甲,换取了他活下来、直到被康王买走的那一天。
而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她一次也不曾向戾将军奏乐。这是她在暴力强权之前,作为沉默的弱女子的最后的反抗。
沉默的反抗。
而浑身染血如修罗、自以为已经铁石心肠到暴戾的新月国王子,也在那一刻终于落下了泪来。
但那都是后事了。
送走了周采,解决了一切,过了几日,周逊又走在了京城的路上。
他的身侧,依旧是鲁丞相。
“马上春天就要过去了。”鲁丞相道。
上回走在这里时,鲁丞相说,快要冬去春来。
可如今,就连春天也要过去了。
“等夏至到时,如果皇上还没有那么。”鲁丞相像是下定决心般地,很艰难地对周逊道,“你知道的吧”
“是我拍板的。”周逊轻声道。
事实上,这个世界能够等待皇帝到夏天,已经是一个所有人齐心协力维持的奇迹。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鲁丞相问他。
“接下来好好辅政,尽我所能”
“不,不是这个。”
周逊停下脚步。
他着自己的靴尖,所踏的地方,已经开始有了零落的桃花瓣。
鲁丞相说得对,春天,真的要过去了。
他听见鲁丞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