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叫她:“姑娘?”
陆瞳骤然回神,银筝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她微怔片刻,像是渐渐才明白过来,这是天子脚下的盛京,不是千里之外苏南的落梅峰上。
银筝没察觉陆瞳神情异样,只打了个呵欠,又紧了紧身上衣裳,“好冷,姑娘赶紧进屋,冷风吹不得,着凉就坏了。”
陆瞳随她进屋,二人简单梳洗过,银筝烧上水,同陆瞳去开门。
冬日冷,天亮得晚,西街小贩开张也开得晚一些。医馆大门打开,对街裁缝铺和丝鞋铺门尚关着,天刚蒙蒙亮,下过雪的天边,清晨灰蒙蒙的,像拢着一层白雾。
银筝拿起扫帚,打算将门口的积雪扫一扫,才走到门边,“啊呀”惊叫一声,踉跄着险些摔倒。
陆瞳问:“怎么了?”
银筝指着李子树下:“姑娘……”
陆瞳看去。
李子树下坐着个人,也不知在此坐了多久,浑身覆上一层白雪,乍一看还以为是具尸体。他一动,毡帽上雪粒簌簌落下,露出那张油腻的、沟壑纵横的脸。
陆瞳微怔。
那人是苗良方。
苗良方扶着树,慢慢站起身来。
不知是腿瘸的原因,还是因在此冻了太久,他动作有些僵硬,蹒跚如学步稚童。
没有人开口。
许久,苗良方打了个哆嗦,望向陆瞳,语气还如昨日一般不耐烦:“你知不知道,春试很难,近三年春试通过的平人医工,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我知道。”
“那你还考?”
“还考。”
他往前走了两步,揉揉鼻子,不自在道:“你昨日说的话,还作数吗?”
陆瞳看着他。
苗良方仍穿着昨日那件漏了棉花的袄子,胸襟的破洞好像变大了一些,头发花白,眼眶红红,站在李子树下,笨拙僵硬如一只雪人。
那只被阿城精心堆好,又被太府寺卿仆妇一脚踩碎的雪人。
雪人漆黑的眼像两颗蒙了灰尘的黑枣,偏带了一丝殷切、单薄的希翼,胆怯地望着她。
雪停了,西街清晨寂静,医馆牌匾正对着大门口李子树,枝叶掩不住“仁心”二字。
陆瞳笑了笑,颔首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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