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老人家不禁轻叹一声,眼睛里带着感激的看向裴本之。
“县尊大人体恤我们这些没用的老人家。”
“县尊这些年在咱们陈留县,谁敢说县尊的不好。衙门里的人,也跟着县尊整日为了咱们陈留县忙碌。”
“这一回,是俺们这些人,瞧着大伙都在忙,他们肩头都挑破了皮,都是自家的孩子,老头子们不忍心啊。”
裴本之眉头皱紧,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
他本非怀疑是衙门的差役在压榨这些百姓,只是事情总是要确认了才好。
裴本之轻咳一声,看向那浑身沾满泥水的吏员:“你且起来吧,回趟家吃顿热饭,歇息好了再过来。”
吏员不愿起来,依旧是跪在地上,低着头:“县尊,小的不回家。县尊您自从发了水就没回过家,费心费力为了咱们陈留县。小的做不了县尊那等大事,但小的心甘情愿就待在这里,为咱们陈留县早日脱离洪灾出一份力。”
裴本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他上前,掀开吏员肩头的衣裳。
();() 常年待在衙门里,不事生产的吏员,肩头早就已经被磨破了皮,渗出的血水混着汗水和泥水,已经变得黑漆漆的。
裴本之不由的长叹一声,直起身子看向四周的人群。
他高举双手,朝着周围的百姓躬身拱手。
“是本县做的不够好,平添大伙误了今年的春耕,目下只能在这城里城外,以工代赈做活。”
“大伙放心,本县一日为陈留知县,便一日与大伙在一起。朝廷也绝不会丢下陈留县,昨日朝廷来了信,太孙已经带着粮食往我们开封府来了,朝廷还派了天子亲军过来帮咱们。”
“大伙再坚持坚持,咱们一起扛过这一次大水。”
裴县尊的话,在陈留县就是铁律,就是从不打折扣的承诺。
随着裴本之的鼓励,一片狼藉的城墙下,所有的百姓们发出了欢呼声。
裴本之笑着挥挥手,随后转身带着长随和文书往城里走去。
进了城,街道两侧的粥铺从大水之后便从没停歇过。
裴本之没有上前,做什么拿快子插粥测验倒不倒的事情。
因为在陈留县,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然而,他的脸上却再也不见笑容。
裴本之微微侧目,看向自己身边的县衙户房文书:“仓房里还剩多少粮食?”
文书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都是在干活,清理屋舍和路面的百姓。
文书悄悄的靠近了裴本之一点。
随后低声道:“县尊,要是朝廷的赈济粮食还不来,咱们陈留县最多只能撑五日。”
裴本之心下不由一沉,尽管知道这些日子县衙一直在缩紧粮食的供应,可整个陈留县这么多人都要吃饭,再怎么紧衣缩食的,也总有吃空的一天。
他只是没有想到,陈留县现在只剩下五天的口粮了。
裴本之的眉头几乎都要撞在一起:“不能再紧一紧了吗?开封府怎么说,府仓的粮食呢?县内士绅大户们家中的存粮呢?”
文书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摇摇头:“县尊,已经不能再紧了,再减下去,百姓就没力气干活了。
府衙那边回了公文,说是要先赈济兰考县,那边因为直接决口,受灾的情况最严重。还要支应卫所官兵,这一部分同样不能短缺。所以,咱们陈留县除了头一批粮食,后面不会再有粮食了。
咱们县的士绅大户们,这几日都有捐赠。县丞亲自带着人挨家挨户的上门去求的,目下大概弄到了两千多担粮食。”
裴本之当即冷哼一声。
随后,满心的郁闷又只能化为一声轻叹。
裴本之摇摇头:“明府有明府的难处,当初能送来头批粮食,陈留县感激明府。只是我们该要还是继续发文去要。至于本县境内……两千担的粮食?”
裴本之冷笑了一声。
文书抬头看了一眼县尊,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文书连忙拉扯了一下县尊长随的衣袖,示意眼神。
长随轻咳一声,轻步上前,小心试探道:“老爷,太孙已经带着朝廷的赈济在路上了,这次灾情总是会过去的。老爷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回衙门了,还是先回去一趟歇息片刻吧。您要是出了事,咱们陈留县才真的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