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这般的荒芜和破败,鲜少能见到生机和活力。
便是在这样的当下,一行穿戴官袍皂衣的官吏,却是步履蹒跚的艰难跋涉着。
而在这一行人里,最引人注目的却还是要是走在头前,身上带着枷锁,穿着朝廷七品青袍、戴着乌纱帽的官员。
若是放在往常,这样的人该被称之为犯官。
但犯官戴上枷锁前,就会被扒下官袍,去了头顶的乌纱帽。
在戴枷官员身边,是开封府陈留县典吏领着几名差役。
典吏望了望前面不远处的兰阳县城,而后转过头看向身边自行戴上枷锁的裴县令,脸上露出不忍和不解。
“裴县,您砍了那陈贼,是为了咱们陈留县。砍了他一人,满城士绅大户都捐了粮。咱们陈留县的百姓,都是为您说话的。你又何必……何必戴着枷锁来这里向太孙请罪?您又何罪之有?”
裴本之摇摇头,脸上没有畏惧,一片澹然:“国法不可违,若我能肆意杀人,是否别人也能?那我朝律法还有何用?百姓还有何依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乃下罪己诏。本官不过一介七品县令,手无朝廷批文便私杀人之,岂能安然自处?”
典吏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愤怒:“裴县是因为那些人的弹劾?弹劾的奏章恐怕早就到了太孙殿下的手上,也没见殿下怎么做啊!若是殿下当真在意,早就派了锦衣卫拿了裴县您了!”
典吏觉得自家县尊什么都好,可以说是大明朝少有的好人了。
可偏生,就是这么的执拗!
一根筋的,活该当了整整八年的知县!
可是不管心里怎么为了县尊大人的不作为生怒,典吏还是长叹一声,目光闪烁的望向兰阳县县丞,只希望等县尊见到太孙殿下后,不会被严惩,最好是能够轻轻的放下。
这么一根筋的倔驴子,就算不升官,也该慢慢的老死才是。
裴本之却并没有为自己的前途会如何而去烦恼。
他甚至是慢慢的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道路一旁不远处的一片松树林。
平原上,整个松树林明显的呈现一个高地土坡。
这是汉制坟茔的营造样式。
裴本之驻足观望,笑道:“这里应该就是汉留侯张公文成良的埋骨地吧。”
县尊又不走了,典吏只能无奈的跟着停了下来,转过头没好气的看向那一片坟包。
没好气的叫骂着:“张良的坟都有好几处,处处都说埋了张良,前汉能有几个张良?属下倒是觉得,这里不见得就是张良的埋骨地。”
裴本之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典吏,摇摇头:“你啊,当年将你从洪水里面救上来,就让你多读。”
典吏撇撇嘴。
“俺就不是个读书的人……”
裴本之不置可否,笑了笑:“所以你不懂我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典吏被县尊给弄得心头一阵烦躁。
不由的大喊大叫了起来:“俺是不懂!俺不懂您的大道理!可俺知道,您可能就要死了!”
“谁说我就要死了?”
裴本之忽然笑着反问了一句。
而后,他还优哉游哉的调整了一下戴着的枷锁,好让自己稍微的舒服一些。
最后裴本之慢慢的转头看向兰阳县城。
“说不定,太孙就等着我去找他聊天呢?”
典吏张张嘴,目光呆滞的望着自家的县尊老爷。
典吏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瘪瘪嘴偷偷的小声暗骂着:“就是个倔驴子!倔驴子!倔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