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堂里的氛围,却跟“祥和”二字沾不上一点关系。
十几个穿着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正或坐或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流。这些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却都长着一张相似款的圆脸,看上去一团和气,眉头却都皱着,氛围之中透着股莫名的焦灼。
而在这人群上首坐着的,正是钱氏商行长宁卫分行如今的大掌柜,钱学安。
“大掌柜,现在是什么状况?”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中年人站在钱学安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我接到命令说要开会,信封上用的却不是您的印鉴,而是主家的印鉴。主家怎么会绕过您直接给我们下令?那个钱学叡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是钱学安的心腹之一,此番忽然被召集来开会,他心里也是没底。
“你且稍安勿躁。”钱学安摆了摆手,安抚他道,“现如今,也只能且行且看。无论他出什么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这些日子,他一方面想方设法地安抚和拉拢人心,让手底下的人跟他绑在一条船上,另一方面,他也有派人盯着钱学叡。
但钱学叡住下之后该吃吃,该喝喝,该逛逛,就仿佛是过来旅游似的,让他捉摸不透,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正说话间。
门外忽然传来了仆童的唱名声:“叡公子到。”
();() 话音落下,房间里骤然一静。
一般而言,只有紫府以上世家的嫡脉,而且得是资质比较出色的那种,才会被尊称为“公子”。
而在紫府钱氏,会被尊称为“叡公子”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大家不自觉往门口看去。
只见暮色之中,一个人影正在家将仆童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那是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
他长了一张钱氏标志性的圆脸,浓眉厚唇,一脸的憨厚相,那微微眯起的双眸之中却泛着一抹从骨子里透出的精明,却也被垂落的眼帘遮掩住了大半,让人轻易看穿不得。
残阳如血,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暗淡的光辉,就连那一袭墨蓝色的锦衣华服都被这光泽晕染,透出了几分幽紫的色泽。
在场的掌柜们表情不自觉变得郑重起来,眼神更是不住闪烁,假装不经意地瞟向钱学安。
“叡公子。”
钱学安按下心中情绪,泰然上前行了一礼,将一行人迎了进来,同时将上首的位置腾了出来,命人换了茶。
“叡公子,请上座。”
作为世家子弟,他自幼便受过严苛的礼仪教导,在彻底撕破脸前,无论心里在想什么,表面上的礼仪都是挑不出一丝错的,可以说是将表面功夫做了个十成十。
岂料,钱学叡却没接他的茬,而是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大掌柜是我兄长,兄长面前,学叡岂敢坐上首。我站着说话便是。”
钱学叡不坐,其他人自然也不方便坐,只能站着听他说话。
正堂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钱学安的表情也是微微一滞。
他料到钱学叡来者不善,却没想到,他竟是连一点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这一番话看似客气,实则当众下他的脸面,明摆着就是不准备给他面子了。
钱学安的脸色微微阴沉,他看出来了,钱学叡是不准备和他拐弯抹角,开始直接翻脸了。
果不其然,钱学叡收敛住笑容再次开了口:“我到南六卫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我稍微了解了一下南六卫的情况,感到很失望啊~”
钱学安脸色冷漠道:“叡公子,有话就明说吧。”
钱学叡冷笑道:“我钱氏和长宁王氏姻亲集团合作了二十多年,论实力,论人脉,论渠道,我钱氏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地位,利润却是王氏等人占了大头,生生把王氏从九品喂成了七品,兄长就没有什么想要交代的?”
这话一出口,周围顿时一片死寂,掌柜们全都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