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两条街,路遇一个挑粪水的老汉,两人却是认识的,站着闲聊了片刻。
“他真去了那。”
挑粪水的老汉不声不响,又拐了一阵子,到了骡马市,遇见一个拉货郎。
“他真去了那。”
就这般简简单单一个消息,也不知传了多少人,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才落进耶律有尚耳里……
这是甜水井附近的一间小院,耶律有尚四下一看,吩咐人守好门户,独自回了屋,推开床榻,走进密道。
拐了一会,再出密道,已到了另一间小院。
“绍开兄,李瑕真上钩了!”
胡祗遹有些无奈,叹道:“伯强,半个时辰前,我已得到消息了……你这探消息的法子,太慢,且行不通的。”
“不,只是他们还不熟悉,会越来越好的。”
别的事,耶律有尚都愿意听胡祗遹,唯独在此事上很是坚定。
“请绍开兄信我。”
胡祗遹道:“行间谍之事,你我与李瑕对手,本已如以卵击石,你又寻一群无知小民,误事矣。”
“孙子云‘因是而知之,故乡间、内间可得而使也’,我用的正是‘乡间’之道。百姓汇聚如海,我如鱼游大海,李瑕绝计寻不到我。绍开兄可知城中受廉相大恩者有上千人,人人皆可为我耳目……”
胡祗遹是真担心因耶律有尚而泄了行踪,偏一转头,见对方已愈发兴奋。
“好了,不谈这个了……李瑕入局了。”
耶律有尚点点头,神色亦郑重起来,道:“真没想到,李瑕真去找了,我还担心他不在乎张家女。”
“他在乎的不仅是张家女,而是这个拉拢张家的机会。这是明谋,哪怕他心知有诈,见到信,就想追查。”
“而我们刺杀他,他便能查到信。”耶律有尚道:“廉相能引得李瑕乱了心志,神机妙算也。”
“对廉相而言不算什么,回想起来也简单,无非是死间之计。”
“却从未见有廉相精妙者……”
胡祗遹道:“史册也只会说,宋将李瑕冒进京兆府,廉相以志士诱杀之。”
他摇了摇头,正色道:“今日只是第一步,我们虽能料到他会去,可惜他还有防备,刺杀不得。但只要顺着我们的线索走,他的踪迹便能渐渐被我们掌握,总有机会杀他。”
“关中兵力虽不足,然我等只需杀了他,其势土崩而瓦解。无怪乎其人能成事,间谍之道有大用也。”
“莫忘了廉相所言,间谍乃小道,杀一人易,而治万民难,今不得已而用其法,万不可依赖。”胡祗遹道:“李瑕精于此道,你我胜不了他,所胜者,廉相经营长安多年,此方为正道。”
耶律有尚拱手,道:“谢绍开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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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李瑕自通济坊出来,却是先见了刘黑马。
“请刘公来,是想问长安治理之策,如今廉希宪带走了籍册,田亩、税赋难以清理,刘公以为奈何?”
刘黑马微微一愣,先是应道:“我以为,大帅会问张氏之事。”
“私事我私下处理,政务不可怠慢。”
刘黑马又反问道:“我一介武夫,大帅何以询问政务?”
“刘公有治民之能。”
刘黑马这才回答道:“听闻汉中不收丁税,那便重新落籍便是,长安近郊有大量蒙古王公贵族之牧场,正好可租予优先落籍而无田产者。”
李瑕又问道:“税赋又如何?上、中、下三等田地原是如何划分,每家交粮几何、是否欠粮,一应不知,免了今秋田税如何?”
“不可,今大帅入长安,百姓并未出力,此例一开,明年收粮则怨言四起,不如依汉中明年田税?至于往年欠粮,欠的是蒙古的粮,一笔勾销便是。”
其实问答双方心中都有定计,但偏就是要有此一问一答。
李瑕执礼道:“过几日我调来的官员便到,请刘公一起主持此事如何?”
刘黑马微微眯眼,一时分不清李瑕是在试探自己还是想借自己在关中的威望。
心头有些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