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过于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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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船不错。”
李瑕上了船,安顿好了张文静等人,走了一圈之后,在船头站定,称赞了一句。
林子颇得意,拍着桅杆,道:“整个蒲津渡,就属这船最大。”
“剩下的都烧了?”
“烧了。我持廉希宪的信符,安排民夫把石脂装上各条船,说是要去救人,直接便一把火起,那渡口挤得密密麻麻,谁都扑不灭……我还安排了八名好手偷了些兵符潜入解州,只待藏上一阵子,便可为大帅传递山西消息。”
“做得好。”
“大帅,现在出发回去吗?”
“再等等廉希宪……来了。”
西面已有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数名骑士出现在岸边。
这是李瑕与张延雄说好的,趁乱将廉希宪送来。考虑到张延雄也许会杀人灭口,他请张文静派了人过去盯着,又安排了两人在其中。
……
廉希宪已不再如来时那般神采飞扬,身披丧服,双手被缚,颓然上了船,垂头不语。
李瑕上前解下他身上的绳索,问道:“善甫兄亲人过世了?”
“家慈……走了。”
“节哀。”
李瑕也意外,安慰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
他已看到廉希宪嘴角的血迹,知其近日恸至呕血。
这其实,也打乱了李瑕的计划。
良久,还是廉希宪先开了口,语气萧索,神情哀伤。
“非瑜将我往黄河北岸送一遭又带回,一举两得吧……既接到了张家女郎,又毁了我反攻关中的布置……你赢了。”
“是,本来,还有一桩目的,是想让你对忽必烈心灰意冷。”
廉希宪抬起头,问道:“打算如何招降我?”
李瑕反问道:“现在说吗?不如等你缓过心情。”
“家慈在七月时便已走了,时隔两月,我这当儿子的都未回去……先说眼前事吧。”
话虽如此,廉希宪依旧是神魂不属的样子。
“也好。”李瑕道:“这一趟,善甫兄也该看到蒙古制度的弊端。”
“制度?”
李瑕本已做好准备要应对廉希宪的雄辩滔滔,不料对方此时是这样的状态,谈话的气氛便低迷了许多。
但准备好的说辞总归要说。
“胡无百年之运,草原政权往往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蒙古的特点与以往的匈奴、突厥并无太大区别,打起仗来,大范围的迂回穿插而已。成吉思汗只将蒙古人拧着一股绳,让他们发现草原外有宽阔的、可以征服的土地,使蒙古人齐心协力……这,便是蒙古之所以‘勃’,起势迅猛。
但这样的政权,能长久吗?由‘征服的欲望’捏合起来的团结,崩塌起来,也会是迅若惊雷之势。蒙古宗亲之间的血雨腥风不是近年才有的。窝阔台死后,蒙古人的屠刀已经开始砍在兄弟头上了,这些,善甫兄比我清楚。试问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之争,是你们口口声声的‘汉制与旧制之争’吗?忽必烈的王气到底在哪?”
李瑕指了指黄河北岸。
“看看这蒙古治下之地,有一套长治久安的制度吗?不过是强盗分赃的方式,数万万百姓,不过是蒙人剥掠的赃物。我来走一遭,如入无人之境,并非我有能耐,不需要能耐。这里,只有一帮给强盗收赃的喽啰、傀儡,满脑子只顾着给主人运送钱财,保存那一点可怜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