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有雨的早晨,父亲早早去了工地,家里便只剩他和母亲了。
孙傀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的自己,年龄貌似还不到十岁,正因为无聊而尝试用报纸叠一只纸船。
母亲将冰箱里的冻肉拿出来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并嘱咐他肉变软后再叫她。
还不到十岁的他认真地点了下头,接着又继续埋头去折纸船了。
家里的打扫工作也从这时候正式开始,上周是父亲打扫的,这周便轮到母亲了。
时间在这平凡又无聊的日常中流逝,直到一道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碎了这份平静。
孙傀朝客厅的门看了过去,门已经开了,他的母亲将门外之人迎了进来,是一个双鬓发白的男人。
“爸……”他的母亲轻轻地唤了一声,遂又将门关上,言语中夹杂着不安与慌乱,“您怎么来了?”
那个男人先将沾湿的雨伞靠在了玄关处,一面拿眼扫视着客厅,一面才回道,“后天是家族祭祀,今年你和那个孩子也一起来吧。”
面对突然冒出的陌生男人,不仅是坐在沙发上的他,就连站在客厅角落的孙傀也同样好奇。
从他的母亲对那人的称呼以及态度来看,对方很可能是他爷爷。
不过,家族祭祀?
那又是什么?
“可是,那孩子和我一样……去的话会不会不好?”他的母亲将那个男人引到了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又走过去将小时候的他搂在怀里,道,“傀儿,乖,快叫爷爷,你三岁的时候爷爷也来看过你呢。”
手中折好的纸船掉到了沙发上,他满眼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却并没有轻易地喊出对方的称呼,反而有些害怕。
“称呼什么的就算了,本来也不是能经常见面的关系。趁那小子回来之前,你做好决定便是。若你想来,不会有人拦着,但若你不来,那小子今年估计也不会来了。”
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孙傀在他母亲脸上看到了短暂的纠结和挣扎,但答复也只能是“想去”。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爸也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吧?傀儿他就没怎么跟家里其他亲戚接触过,突然要去见那么多人,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傀儿会受不了了。”
“这你不用担心。在那种场合下,不会有人犯蠢的。”那个男人轻轻地咳了一声,又道,“至于我为什么会亲自来,当然是为了来看这孩子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又落到了他身上,他不自在地挣扎了两下,却始终无法从沙发上抽离,百般无奈下,只好继续乖乖地坐着,并拾起沙发上的纸船佯装自己不存在。
“傀儿这几日确实很不对劲儿,貌似是被什么给魇住了,总是半夜从床上爬起,将家里的门都给敲一遍再睡,话也少了许多。”
那个男人眼神依旧平静,只是从身上的衣服兜里摸出了一个黄纸剪成的小人,并递到他母亲手里,道,“晚上睡觉的时候贴在他后背就好,我只是单纯想来看看你们母子,不是什么大事。”
他母亲脸上因担忧而蹙起的眉毛顿时舒展了许多,将东西收下后,又问道,“我可以问问,今年为什么会允许我和这孩子参加祭祀吗?”
那个男人垂下眼,显然不想正面回答他母亲,只是低声道,“如今时局不一样了。最近年轻人也多出不少,若是表现得太过古板可就要被时代给抛弃了。”
“但其实也是有另一个原因的,你知道周家的那个小儿子吗?就是和那小子同岁的那个。几年前不是离家出走自立门户了吗?在外面不仅多出个儿子,还收养了两个外姓孩子。其中有个姓谢的孩子,虽年纪尚小,但天赋极高,几个月前还偷偷一个人下山跑来了北奇,如果不是半路被发现又被强势给带了回去,说不定早就和这孩子见上一面了。”
“周家?”担忧的情绪再次爬上他母亲的脸,只是想说的话想问的事都恰好溶解在了短暂的沉默中。
许久,他母亲才转换了脸上的表情,朝着那个男人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身为父母的我们能替他挡下一劫。”
“唉———”那个男人闭上眼叹了口气,解决了此行的目的,便也没了继续停留的理由,他起身道,“那便后天见吧。”
孙傀眨了眨眼,同他母亲一起送走了那个男人。外面的雨还未停,路上人很少,但男人的身影却很快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天夜里,他母亲也将此事告诉了他归家的父亲。
他父亲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太好,不过第二天也开始收拾起行李准备去参加那个家族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