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台阶而下,会使人产生一种上下颠倒的错觉。楼梯中央的一盏吊灯轻微地摇晃着,仿佛催眠的工具,让人不禁意识紊乱,回到了那段从二楼往三楼上走时的回忆。
叶幸春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那盏古怪的吊灯,视线又往楼梯靠墙的一侧看去。每一个阶梯上都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灵,有男有女,有年纪小的,也有年纪大的,它们全都背对着自己,依墙而立,似乎是正各自反省着自己曾做过的某件错事,一动也不动。
望着那些木讷且呆滞的灵,难免就忍不住想去打量它们各自的背影,一个两个……心里默默地数了起来,对应的也正是脚下阶梯的数量。
数字16,一共有16个台阶,叶幸春在楼梯口站定,抬眼往这栋大楼真实的二楼看去,记忆里原本有关二楼的信息也都在顷刻间替换成了如今的描述———随处散乱的木椅,一些堆起来的带血的纸箱子,以及从天花板上垂落的吊灯,吊灯之上还挂着一层沾满厚厚灰尘的薄纱,风从破碎的窗玻璃外吹进,那层薄纱便带着那盏吊灯缓慢地飘荡起来。
脑中自动回想起之前的经历,如果意识无法保持清醒,就会生出一种他是从二楼又走回了二楼的错误认知。
不得不说这是个颇为有趣的陷阱,如果他是在晚上失去所有光亮的情况下独自来这里探索的,说不定还真会被迷惑过去。
但可惜的是,他们还没有傻到会选择在对恶灵有利的黑夜时分行动,而是趁阳光还挂在天上的时候就即刻前来。
这样一来,除非是不小心被拖入了恶灵所创的非现实的空间,不然,光是凭借阳光的存在,就足以驱散大部分黑暗了。
“蹬蹬蹬……”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幸春回看去,就见那些原本只是靠墙而站的灵都挤到了楼梯口的位置,并纷纷朝他的方向投来视线,还不停挥舞着手臂想将他也给拖拽上楼梯。
这是想让他来代替其中的某个灵站到台阶上去,这样被他“抢”去位置的那个灵就能重新获得自由了,可它们却无法离开楼梯的范围,并且在猎物身处楼梯上时也无法进行攻击,真是个残忍又充满着恶趣味的低级手段。
叶幸春叹息着晃起了脑袋,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箓往楼梯口贴去,霎时,黄色的火焰升腾而起,伴随着那些灵大声的惨叫,楼梯重新恢复了干净。
他又来到二楼通向一楼的楼梯口,上面果然也同样站着一群可怜的被禁锢之灵,叶幸春于是也用上了同样的办法给了它们一个获得自由的机会。
楼梯上的灵都解决了,叶幸春也有机会好好探索一下二楼的情况了。他先是看向了那些随处散落的木椅,只有几张没有倾倒的木椅上坐着几个孩子,它们都围在那一堆纸箱面前,似乎是等待着上课的铃声响起。
终于,又是一阵双脚踏过地面的声音,叶幸春往卫生间的方向看去,一个年轻的男人带着剩下的几个孩子走了出来。
视线交错之际,那个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但却没有出质疑,而是安排好那些上完厕所的孩子也坐下后,就站到最前面开始了授课。
它先是指挥着孩子们将一个纸箱子抬到了它面前,随后就将其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具被做成玩偶的小孩尸体来。
视线抬起,那个男人又看了叶幸春一眼,接着就对所有的孩子道,“今天先来玩游戏,大家要认真将这个小熊玩偶修好。”
另一个纸箱被同样抬了过来,打开后,立马就露出了里面坏掉的属于人类的器官。
这便是有关二楼的授课,在这些孩子还小的时候,就让他们适应同伴的尸体,在尸臭和血腥中成长。
而那个年轻的男人,之前也是坐在下面听课的角色,所以他并不觉得这个课程有哪里不对,反而是从小就向往着老师的角色。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后,他也一直留在了福利院里担任授课老师的存在。
他此前也是孤儿,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也都来自于这家福利院,他不清楚福利院以外的世界是如何运行的,但他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因为在长久的洗脑下,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了。
对他来说,不听话的孩子就会变成用来授课的工具,这是一种荣幸,而听话的孩子则能获得三个选择的机会,被领养、被贩卖以及留下成为福利院大家庭中的一员。
他只是做出了他认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也一直努力想帮上其他职员前辈的忙,但是———
趁着孩子们动手将那些坏掉的器官塞进那具尸体的时候,那个年轻的男人一步步走到了叶幸春的面前,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你是来领养孩子的吗?”
叶幸春往它身后看去,那幅画面算得上是恶心,并且可能由于参与者只是一群孩子,就显得画面更是诡异和可悲了。
“不是,我就是随便看看。”叶幸春摇着头道,也往自己的兜里摸去,打算结束眼前这荒诞的画面。
男人有些犹豫,虽然他被洗脑得十分成功,但还是在某天生出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又有一个被领养的孩子被退了回来,而等待着那个孩子的,就只有被送去福利院地下室的这一个下场。
恰好那天福利院来了某几个大人物,所以那个孩子并没有第一时间被送去地下室,而是先由他来看管着。
那是个极其活泼的孩子,因为被洗脑也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下场会有多可怕,只是絮絮叨叨地同他讲了很多有关外面的世界。
此前也不是没听过其他被退回的孩子讲述那些新奇的故事,但那时的他被洗脑的程度还很彻底,所以也没多觉得好奇。
可听得多了,脑中回荡的声音就渐渐冲淡了有关洗脑的画面,他第一次在脑中幻想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属于外面的世界,他觉得这是不对的,但同时又有种诡异的兴奋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