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在百年也依旧无法磨灭其残酷本质的战争。
从黄昏战斗至黎明,薇拉击杀了一位亲王,重伤了一位始祖,以两根手指、半片头颅为代价,终于换来了血族的退兵。
她强撑着残躯,色厉内荏地逼退了那位怕死的始祖,她不敢倒下,不敢露出一丝半点的脆弱,以至于双腿至脊椎都僵硬成了石像。
薇拉是站着昏迷过去的,她披着染满鲜血的衣袍,在民众的恸哭与劫后余生的欢呼中失去了意识,黑暗来临前,她只见天边照射下来的第一缕光。
很温暖温暖得就像父的怀抱,或是逝者终究会前往的天堂。
可是注定要为尘世而死的人,何必奢望天堂
你啊系统着远方赶来的骑士团,着那鲜亮分明的旗帜,忍不住叹息道,你的运气真的非常不好,宿主。
第一个赶到此地的人,不是艾德里安,而是克罗耶主教。
哦不对,如今他已经不再是主教了,哪怕他极力撇清所谓的“光明降临”计划不过是恶魔的谎话,但也不能阻止他的权势日落西山,没有人想要成为新世界的祭品任何一个国王、任何一位吸血鬼猎人,都不希望以如此偏激的手段来换取一个没有血族的未来。
值得吗系统不解地问道,你就那么相信,艾德里安能够拯救这个世界吗即便为此而死,也在所不惜吗
你你眼下的结局,你有没有想过,艾德里安心中其实也在忌惮着你,他故意支援来迟,就是为了等待你的死
击退了血族的英雄并没能等到公义的冠冕加注于身,反而被人用长钉钉穿了四肢,固定在十字架上,任由鲜血流淌。克罗耶在遇见她的第一时间便恍然明白了一切的真相,他恨毒了这个让他畏手畏脚以至于落得如此凄凉境地的“圣宗”,因此他要用最残酷的刑罚令她获得最无法安宁的死亡。
克罗耶以“神谕”的名义驳斥“杀害并假冒圣宗的恶魔”,率领着骑士团将忤逆他意愿的少女钉死在十字架上,以此作为震慑民众的表率。
死寂一片的广场上,没有百姓吆喝呐喊的讨伐声,没有以往烧死罪人时的欢呼与叫好,只有自说自话嚷嚷着“宽恕”的主教与手持刀剑的骑士,宛如闹剧般审判着为子民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少女。
凄艳的鲜血染红了象征光明的金纹白袍,低垂着头颅的少女有着一头月华般的银发,即便沾染了鲜血,依旧污浊不了那仿佛会流动的纯净月色。
鲜血淅淅沥沥地滴下,明明声音细不可闻,但那一滴滴溅落在地上的血液却仿佛重锤一般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三天,无法被主教夺走的白蔷薇十字一次又一次地治愈少女身上的伤口,以汲取寿命为代价却又很快被人用刀刃划出新伤。
被钉穿的四肢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血肉似乎都与冰冷的铁钉长合到了一起一样,体重挂坠着四肢,痛楚已经多到麻木的大脑都已经无法接纳信息的地步了。
父,好痛苦啊。
“无所谓了。”薇拉低声呢喃着,她半梦半醒,意识早已模糊不清,“做得越多,便越知晓自己的无力,我拼尽所有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他与我,都是父生命的延续,我做不到成为另一个父,就只能将这份责任寄托给他。”
薇拉已经决心放弃了。
你别忘了你的生命之火是人类的信念凝结而成的系统警告着道。
如果得不到足够的愿力,你的生命之火依旧会熄灭,哪怕是神明也会迎来死亡
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存在的立身之本,你就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来的,没有救世的功德与人类的信念,你也不过是辉煌一时的火焰
你做这些能有什么用是能流芳百世还是能传颂千古不过十几年,人类就能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生命之火变得微弱,你连如今这个资质平平的身体都不会有,如烟云一般飘散也不过眨眼之间
“可是我能做什么”薇拉吐出一口血水,天空仿佛也感应到人间的伤悲一般,一连几天都是乌云不散的阴天,这让薇拉免于被暴晒的酷刑,却也让失血过多的寒冷几刺骨髓,“我努力去学,努力去改变,但我的力量如此微弱,根本无法力挽狂澜。”
“父说过,这世上不需要无意义的牺牲,但是也肯定不会有毫无价值的死亡。”
“没办法自己发光,也无法带来希望,那就只能保护那个能带来希望的人,不是吗”
你以为你的死是有价值的吗系统几乎忍不住怒骂出声,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待在艾利克斯身边的你抬头啊
你拯救了这座城市,甚至拯救了这个王国,但是你这些你为此而付出生命的子民都在做什么
薇拉吃力地抬起眼帘,却见许许多多静默在原地的虚影,他们汇聚在刑台之下,影影幢幢,挨挨挤挤,像是她失血过多之后不清光影而重叠的幻象。
他们保持沉默他们只当自己目盲这么多日,这么多人来人往他们没有想过要反抗所谓的神谕,就这么眼睁睁地着你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他们是真的相信了克罗耶的谎话,认为你是冒充圣宗的恶魔吗他们心里难道不清楚你是拯救了他们的英雄吗不,他们明白的啊
但他们选择放弃了你,你以为你的死亡就能唤醒装睡的人吗在这个以愚昧统治子民的世界里
等你死后,光明降临计划依旧会继续,血族依旧会肆虐大地,将所到之处化作荒土,你的生命没有价值,你的死亡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