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溅而出的鲜血,惨然倒下的躯体,银发金眸的少女伸出手,近乎温柔地抚上跪在地上的男子的头。
“求求您,杀了我,求求您”身材高大魁梧的成年男性狼狈而又癫狂地匍匐着跪地,像渴望赎罪的忏悔者一般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杀了我杀了我”
跪坐在地上的修女伸出两只手,轻柔地捧起男人的头颅,她近乎悲悯地叹息着,指尖轻柔地拂过男人的眼,那疯狂抓挠自己的男人便释然地阖上了眼帘,宛如断线的木偶般倒在修女的腿上,仿佛历经绝望与沧桑最后终于回归母亲怀抱的孩子,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解脱之后幸福的笑。
明净如水的月光下,只能听见潮汐声的海岸边躺了满地的尸体,跪坐在尸堆中的银发修女怀抱着死者的头颅,垂眸的姿态可谓端庄静美至极。
圣洁与污秽,死亡与生机,温柔与残忍,这被人世极端分化的事物就在眼前并存,不仅毫不违和,甚至可以被称之为“美丽”的。
而羊组织的成员们,却几乎要被眼前的场景吓疯了,那隐隐被羊组织奉为领头人的名叫“白濑”的少年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喊道“怪物疯子”
正颤抖着不断后退时,白濑摸索到了一名死去的gss成员留下的枪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举起枪,朝着修女扣动了机板“去死吧怪物”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出膛的声音就像中也骤停的心跳,他咬紧牙根朝着海岸边飞去,却无论如何都还是够不到子弹的尾梢。
“啪”,子弹在修女精致娟秀的眉心爆开,刮擦过星星点点的火光,可修女的额头只是红了一个印子,除此之外毫发无伤。
白濑几乎瞬间就疯了,如果连枪械都无法伤到对方,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将眼前的怪物杀死呢
他不管不顾地举起枪支疯狂地扫射,竭嘶底里地大喊着“去死啊怪物去死啊”
“咔擦”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白濑的两只手臂应声折断,速度快得几乎无法让人用肉眼捕捉,直到枪支落地,众人才清突然出现在海滩上的是一名神情阴戾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橙发少年。是他毫不犹豫地折断了白濑的手臂,阻止了对方的暴行。
“中也”柚杏哭着扑到惨叫不止的白濑身边,控诉地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你真的要背叛我们投靠港黑了吗你怎么能这样对白濑”
虽然被中也折断白濑手臂的行为震住,但这些早就习惯中也予取予求的少年男女们几乎是有志一同地斥责了起来“中也你没到周围的尸体吗她杀了那么多人,她是怪物啊虽然说她是你的亲人,但是我们也是你的同伴啊,难道你要为了你姐姐一个人而放弃我们所有人吗”
“白濑说的果然是真的,你真的要背叛我们了”
“怪物”仿佛被他们的用词所伤,少年忍痛般地扯出一抹笑,“那按你们的说法,我中原中也也是彻彻底底的怪物了。”
“我还没瞎,这些人穿着gss的制服我得清楚,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中也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已经哽咽,这么多年的情分是何等难舍,但是仅仅只是因为强大,就会冠以“怪物”这样异类的称号的。
你“真的”要背叛我们了
说出这样一句话的他们何尝不明白中也根本不可能抛弃他们,但因为心中的私欲也好,惶恐也罢,他们选择先一步背向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
因为中也也是他们口中的“怪物”强大到与人类格格不入,所以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曾真心接纳过他。
“你们怨恨我讨厌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对我姐出手啊”中也愤怒地踹开了脚边的尸体,弯腰将跪坐的银发修女单手抱了起来。
中也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面前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他本以为与昔日的同伴分道扬镳会让心脏感到痛楚,但此情此地,他除了冷以外几乎感觉不到其他。
“趁我还没发火,你们都给我滚要投靠gss也好,要去哪里都好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不要后悔”
中也嘴里喊着“滚”,却抱着银发修女飞快地转头离开,他后槽牙紧咬,眉宇尽是隐忍的苦色,像受尽了委屈却不敢哭泣的孩子,色厉内荏,狼狈得落荒而逃。
对于如今身高已经有一米六的中也而言,仅有一米二的千代身形分外娇小,穿着黑白两色修女服的少女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像一捧静谧甜美的月光。
这个曾经张开双手保护他的女孩,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这般纤细而又惹人怜的模样。
“姐。”中也抹了一把脸,有些狼狈地扯了扯唇角,低喃着道歉道,“对不住,让你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我果然还是”
我果然还是没能成为优秀的王。
他不是王,他从来都不是王,王不是外人口中给予的称号,而是一份真真切切的责任与义务,他却没能引导组织走向正确的方向。
“没关系的啊,中也。”女孩稚嫩而又白皙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少年的脸颊,“至少在我这里,中也不用逞强,中也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呢。”
被“安慰”的少年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的笑,但很快就自暴自弃一般地低头将脸埋进唯一亲人的怀中,发出了幼兽一般细弱的哽咽。
兰堂说的没错横滨这片罪恶的土壤里绝对养不出中也这样的孩子。
因为只有被人疼宠着、包容着长大,或是多多少少感受过人世温情的孩子,才能长成中也这般肆意飞扬的模样。
在这个连星光都被湮灭的城市里,更多的是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孤儿,他们以恶为铠甲,以自私为武器,将自己武装到牙齿,没有软肋,也没有血肉制成的心。
千代轻轻哼唱了一首摇篮曲,将筋疲力竭的中也哄睡了,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又在他周围布下了防护的魔纹阵法,便背着十字架出门了。
月光清冷如霜,身穿修女服的少女仪态优雅,可过分稚气精致的眉眼却将黑白服饰带来的庄重感淡去不少,她背着巨大的金色十字架,走在横滨的街头。
曾有人说过,横滨的黄昏是逢魔时刻,横滨的夜晚是百鬼夜行,争吵、纠纷、枪声、横流的喧哗嘈杂,这是夜曲不变的主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