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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怎么了”

柳朝明回过身去,苏晋不知何时已从值事房出来了。

她走过来一揖“敢问柳大人,这名仕子可唤作许郢许元喆,乃这一科的一甲探花”

韦姜道“正是。”又向柳朝明,“是下官管束无方,才让底下的人以为可以严刑相逼,却不知许郢已有伤在身,再受不住大刑,他既心有余愿,若能借苏知事过去好言相劝,此事也能有个善果。”

锦衣卫自设立以来,过手案子无数,虽不说桩桩件件都能拿捏妥当,底下校尉刑讯时出个差池,死个要犯,也是常有的事。

抓着死人的手往状子上一摁,案子不结也算结了。

这回却煞有介事地来请苏晋“好言相劝”,大约是龙座上那位有指示,要活着招供。

苏晋想到这里,眸色一黯。

活着招供以后呢再拉去刑场斩了

已是大费周章地做戏,偏偏还不想失了风骨,景元帝真是老了。

柳朝明苏晋一眼,对韦姜道“韦大人

带路吧,本官也一起去。”

许元喆已被人从诏狱抬出,安置在镇抚司办事房的一处耳房中。饶是苏晋再有准备,到许元喆的一瞬也愣住了。

离仕子闹事只过去十余日,他整个人已瘦得不成人形,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双腿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淋淋血肉之间可见碎骨。

苏晋几乎要认不出他。

韦姜在一旁低声道“已喂了醒神汤,人是清醒的,苏知事过去罢。”

苏晋唤了一声“元喆。”

许元喆转过脸来,认出苏晋,空洞无光的双目浮上些许神采,却是悲凉的,他张了张口,除了一句“苏先生”,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晋的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她在榻前蹲下身,说“元喆,我知道,你没有舞弊。”

许元喆听到这句话,眼泪便流下来了。

他转回脸,盯着屋梁道“他们都不信我。”

苏晋只能握紧他的手。

许元喆顿了一顿,像是在与苏晋说,又像是在自说自话,“我是庶出,生来长短腿,父亲不喜,亲娘过世得早,兄弟姊妹大都瞧不起我,只有阿婆对我好。那时候我就想啊,我一定要争气,要念好,日后不说中进士,哪怕能中一个秀才举子,我也要带阿婆离开那个家。

“每回发榜,都是我最高兴的时候,桂榜,杏榜,传胪。我至今都记得,传胪那天,唱官把我的名字唱了三次,说我是进士及第,一甲探花,我真是高兴啊,我想我寒窗十年,风檐寸晷,所有努力总算没有付之东流。可事到如今,我发现我错了。”

他转过脸来,眼神里布满绝望“苏先生,我现在想要的,只有清白。可是清白二字这么难,我把所有的痛都忍了过去,所有的不甘与悲愤,可他们欺我,诬我,让我蒙受不白之冤,为什么”

苏晋心中钝痛不堪,她一时间竟无法面对许元喆的目光,仿佛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抿了抿唇,道“元喆,我们许多人都是如此,年少时为自己择一条路,以为前途无量康庄大道,可走下去才发现迷雾重重不见天日,你会扪心自问你是否错了,但来路茫茫,去路渺渺,已无法找到归途。”

许元喆自胸口震

出一笑“所以撞得头破血流,行近灯枯”

他入她的眼“苏先生,你呢你寒窗苦读十年,又是为何你满腹才华胸藏韬略,却因一桩小事蹉跎数年,可曾有过不甘你被作恶之人辱于足下,被掌权之人视若蝼蚁,可曾有过不忿你可有那么一刻觉得你踽踽而行风雨兼程所换来的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就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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