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王!”
李琮走了几步,从栏杆向东望去,能看到青门大街上数不清的士卒已抛掉手中的兵器,围着薛白,出了由衷拥戴的欢呼。
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地僵固住了,感到背脊凉,仿佛有人拿着匕抵在他的后心。
从日落,到敌军鸣金,再到唐军欢呼,时间只过了短短的一会儿,然而,李琮的一颗心,从绝望到惊喜再到忌惮,也已是一波三折。
一朵乌云遮住了月亮。
但长街上却点起了篝火。
西边,李琮站在高高的宫中楼阁上,东边,张小敬站在尸横遍野的城头,同时看着被篝火照耀着的、欢腾的长安军民。
“北平王!”
“北平王!”
薛白置身于欢呼之中,转头四看,反而有些茫然。
他想到了初来之时那个下雪天,环顾长安,不知自己是谁。如今于这漫天的欢呼中,他终于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无关乎于“北平王”这个名号,郡王也好,亲王也罢,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与长安城,与这满城军民的命运建立了连接,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权力,也将担负起与之对应的责任,他将守护它。
以前,很多志向都只是嘴上说说,而现在“守护长安”成了实质的东西,他愈清楚重生一场,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用了小半刻,消化了这样胜利的喜悦。薛白冷静下来,招过姜亥,一道道命令传达了下去。
“立即派出哨马,打探各处的消息。”
姜亥还在狂喜,愣了一下,才行礼道:“喏。”
“修缮城门,救治伤员……请颜相与王难得将军主持。”
“喏。”
薛白招了招手,压低了些声音,道:“我要分别见王思礼、李承光,去安排。”
如今在长安城中,除了陈玄礼这个龙武军大将军,王思礼、李承光两人便是级别最高的将领了。但因为潼关之败,两人低调了许多,一直以来只是本本份份地守城,把出城偷袭这种出彩的机会让给王难得,也不与薛白争指挥权。
但,薛白之所以能指挥得动他们,并非是因为在军中的威望更高。有一部分原因是,值此危急关头,李琮给了他皇孙的身份,以及代表监国太子全权行事的权力。
在长安之围未解之时,这种平衡并没有人去打破他。而叛军一退,情况势必会有所改变。
眼下,是薛白威望最隆之际,他第一时间便带着这份威望,去与王思礼、李承光好好谈一谈。
天明。
元载登上城楼,举着千里镜向东望去,渐渐地晨光洒下,他现,叛军竟是拔营了。
他有些意外,脑海里忽然回想起薛白说的那句“全赢”。
“竟然……”
他喃喃着,心里不得不佩服薛白对局势的把握。但现在哨马还未回来,长安之外,具体现了什么还不太清楚。
接着,元载愈惊讶,下意识地伸长了脖颈。
因为在千里镜的视线里,他看到叛军并不是向东撤的,反而是向西南方向缓缓行军。
为何?
元载想了想,认为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东面的华阴、潼关、陕郡,有一处甚至多处被唐军截断了,且这股唐军气势不弱,连崔乾佑都不得不及时停止攻打长安,避其锋芒。
还有,叛军西去,那必然要与如今在西边的兵马会合,换言之,崔乾佑派了不少兵力西向。
从这一点看来,薛白虚张声势的计划似乎成功了一半,但更有可能是李亨真的派兵来了。
元载才放松下来的一颗心顿时又紧张起来,他遂回过头,招过一队士卒,吩咐道:“加派人手清理城下的尸体,找到我要的那封信!”
他这样的人,从来不愿在权力斗争的道路上落后旁人半步,必须要亲眼看看,李亨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