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帅有令,命我支援通水河谷,拖住通水河谷契丹军,阻止其回援正州!”李彦超见到李绍城,当即表明来意。
“契丹军已撤了。”李绍城摇摇头,李从璟奔袭正州,他自然是知道的,如今契丹军主动撤离,说明李从璟已然成功奔袭正州。如非如此,以百战军目前伤亡,在通水河谷死战,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李彦超也知晓了百战军在通水河谷的伤亡,肃然道:“既然如此,李将军,你部就此回西京休整,我带卢龙军进军正州,支援军帅,如何?”
李绍城环视了一眼劫后余生的战场、营地,没作犹豫便道:“正州之战,乃决定此战胜败之关键,我部虽伤亡惨重,却不可在此时缺席正州战役。李将军,我与你同行正州,支援军帅,无论如何也要赢下此战!”
百战军已成疲敝之师,处在崩溃边缘,西援正州尚有两百里路程,此刻去参战,几乎是在往死里整。然而相处好几年,李绍城也了解李绍城的性子,见李绍城意志坚决,知道相劝也不顶用,况且百战军今日休整一日,也能堪堪恢复一些精力。当即两人合计,百战军让出通道,卢龙军先行一步,百战军稍作休整即随行。
得到军令,史丛达放下丁茂,站起身,整了整已是凌乱残破的甲胄,望了躺在床上的丁茂一眼,“老丁,契丹军退了,通水河谷的战斗我们已经胜了,但此战不会就这么结束。你放心,你的仇,我会给你报的,你的那一份首级,我也会帮你带回来。”
他抬头看了远方一眼,“日后再也没有人事事跟我争长短了,也不会有人每逢战事,都要笑着拍我肩膀,打趣我不要死得太早,免得没人给他倒夜壶……老丁,你安息吧。”
说完,史丛达头也不回大步离开木棚。
战鼓轰然响起,如同雷鸣,炸裂在每名将士耳边,那是百战军为卢龙军擂响的战音。
病榻上的丁茂双眼忽然猛地挣开,一惊而起,顺手抄起床边的横刀,就朝棚外奔去,“又开始冲阵了?爷们儿们,跟本将杀!”奔走两步就意识到不对,两眼往身上一瞄,“唉,老子的甲胄呢?直娘贼,谁扒了老子的甲胄?!”
一旁医官怔怔望着丁茂好半晌,才兴奋地一拍手,“嘿,活了,活了!”
……
耶律斜涅赤也当真是悍勇,契丹军第一勇士的名号不是白给,哪怕是左肩被重创,右手没有一根手指完整,却也是在草草包扎后,便重新跨上战马,忍着剧痛再度向李从璟杀来。只不过这回他倒是吸取了教训,再不敢半分轻敌,和耶律德光、耶律倍联手,先用精卫战阵挤压李从璟近卫阵型,再谋求阵战李从璟。
李从璟面对的压力陡然加大,此时他完全可以后撤,让百战军其他将士顶上来,替他作战,从而避免被三人围攻的局面。然而若真如此,在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的联手攻坚下,百战军军阵就极有可能被撕开一道口子。
既然亲自冲锋陷阵,李从璟怎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非但如此,他需要的,是借机突破契丹援军军阵!
契丹军有耶律阿保机坐镇指挥,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冲锋陷阵即可,百战、渤海联军兵少将寡,李从璟必须调度与陷阵兼顾。好在今夜战法已经确定,倒也没有太复杂的地方需要变化,哪怕是一些局部的失利也能容许,只要大局不差即可。
就眼下而言,大局就是,李从璟要击破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的联手。
在长槊将面前一名张牙舞爪的契丹猛士刺下马后,李从璟首先注意到一道刀光劈斩过来,然后才看到刀光背后的耶律德光——他看起来依然那么从容,似乎嘴角还带有微笑,那是稳操胜券的微笑。
“真是自信。”李从璟长槊轻拍,锋刃击打在对方刀面上,轻描淡写将耶律德光的攻势化于无形。
耶律德光却未与李从璟打马错身,双方军阵已经陷入胶着,挪腾的空间已是不大,他反手挥刀,再次向李从璟斩来,刀光凌厉,空气因为撕裂发出呜呜风声。
手腕翻转,长槊一抖,李从璟这回加重了力道,在耶律德光刀锋及面之前,锋刃拍打在对方胸前。耶律德光闷哼一声,身子歪倒,差些摔下马。
在这个间隙,耶律斜涅赤沉喝一声,斩马刀毫无花哨直斩而下,已到李从璟头顶。
这样大马金刀的攻势,大开大合,威力不容小觑,若是一刀落实,饶是李从璟甲厚,也要被劈成两半。
在击退耶律德光时,李从璟长槊出击就留有余地,此时就势回挑,在斩马刀落下之前,又将其劈开。
“李从璟,受死!”耶律倍呼喝一声,一刀直取李从璟面门。
对这种出手之前还要出声提醒的攻击,李从璟毫无半分惧意,手在长槊槊杆上滑过,握在中间,侧身甩槊,槊尾就将耶律倍的长刀在半空挡了回去。
而此时,耶律德光又是一刀斩来。
通过战阵挤压,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成功欺身而进,同时与李从璟照面拼杀,一个个出手不断,刀光将李从璟笼罩其中,李从璟每度应对,都是险象环生。
李从璟目光冷静,没有半分感情色彩,只剩下纯粹的理智,在一个个千钧一发之间计算对方的距离,以匪夷所思的反应,将对方一波波攻势化于无形。
这一幕,倒是像极了三英战吕布。
孟松柏等近卫面对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精卫的疯狂挤压,都战斗艰难,对方战力并不弱于他们多少,战法又毫不讲理,他们只能做到护在李从璟四周,不让更多的契丹军士涌进来。
战阵之前,以一敌三,哪怕是不用担心冷箭,也是不可持久之事,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抓住空隙,而一旦受伤,就只能被一口口咬死。
李从璟虽然战意盎然,有心将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斩于阵前,寻求破阵契机,却也逃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窘迫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