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世间独有的珍宝,别说这么一块肌理细腻的翡翠得寻觅多久,镂雕的工艺也是万里挑一,能将奢靡的鸽红明蓝与清冷的皦白官绿天然融合,即不染纤尘,也玲珑灼目。
最重要的是,这是御赐的殊礼,暴殄天物可是要掉脑袋的,这皇后娘娘能够说砸就砸,他们可不敢。
几乎是玉牌落地的一瞬,吓得满室的宫人跪地垂头,那位苦言开劝的公公刹那噤若寒蝉,众人皆不敢再触这个霉头。
元知酌翻个了身,周遭安静下来,她才堪堪入睡。
梦里,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小鱼,四周都是自由的天地,她跃起又摆尾,她无拘无束地地驰骋在江河中。
忽而,江底的水草缠上了她的鱼鳍,发了疯地将她往河心涡里面拖,她想要向上游可根本使不上力。
不消多久,水草渐渐将她整个身体都缠绕了起来,她的鳃被捂上,呼吸渐渐不畅,她虚脱得往下沉。
就在将死的一刻,她恍然睁眼,目光触及到大片热烈的眼光,她的意识还迷迷糊糊,直到瞧见了那凤眸下那颗血红的泪痣,才发觉刚刚是梦。
还未开口说话,她便被人抬着下颌仰头,唇珠上一阵刺痛传来,她微张檀口。
这个吻来得急迅,雨打芭蕉般,让她不清醒的意识再次在欲海里沉沉浮浮,身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回应,凶狠的吻骤转缠绵,唇齿勾着她不清不白的魂魄,在卧病疲态里徐徐展开一场声色欢愉。
许久后松开,迟奚祉轻喘着气垂视她的眼眸,直挺的鼻梁轻触在她的脸上,淡淡的目光很是炙热,似愠怒也似心疼,他语调没有起伏,诘问她,“不吃饭,也不喝药,你是要成仙吗?要不要朕先给你建个庙?”
元知酌偏过头,抬手狠狠擦掉唇角的水渍,她挣脱开他的桎梏,松懒地躺回被褥里头,闷声回怼:“成仙了,我第一件事就把你贬进十八层地狱。”
迟奚祉俯身欺近,屈指剐蹭着她半露的小脸,雪白的脸上没有艳色,他两指上下夹弄,松开时印上了些许红润,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他玩笑道:“这么狠心吗?”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元知酌的面靥上传来细微的疼,她再次偏脸躲开他的触碰,弓着腰就要再往角落里躲,却被人握住细腰抱起,她不耐地睁眸,看着他一字一顿哑声骂道:“混蛋就该下地狱。”
迟奚祉将她的腿攀在自己的劲腰上,温热的掌心轻拍在她的脊背上,他的眸色沉凉,只有唇角勾了点笑意,但比起刚得知她不吃不喝的那会儿好上太多。
他像是抱孩童般的哄着她起床,重复着她的话,幼稚地追问:“混蛋?谁是混蛋?”
元知酌闻着他身上浓郁的迦南香,习惯性地感到安稳,但心底又有些痛斥自己的依赖,吸了吸堵塞的鼻腔,她咬牙切齿回道:“你混蛋。”
迟奚祉侧眸看着地上摔碎的玉牌,微露的神色阴恻恻的,不过很快又收敛起来,一块玉牌摔了就摔了。
他和她打趣,“夫君是混蛋,那夫人就是小混蛋。”
单手托着她行至圆桌前,远烟端上来了新熬制的汤药,苦涩的药味漫上鼻尖,即使鼻塞,闻着只有淡淡的草木苦,元知酌也下意识拧眉,她头转向另一边不去看那汤药。
“你做恶的时候能不能别扯上我,这是毁我功德,况且,这次的事情我才是无辜的受害者,天若知我苦,定也两泪涟涟。”
她柔柔细细的嗓音和娇娇软软的身躯没有一点威慑力,映在迟奚祉的眼眸里像是撒娇打滚。
迟奚祉好看的眉眼漾笑,他又伸手在她另一侧的脸上捏了捏,掐出一个红晕来,将药勺送到她嘴边,轻声拒道:“不行,夫妻本是一体,荣损与共,怜我怜卿。”
被他强势地喂了一碗驱寒化湿的补药,元知酌气恼又败坏,可惜四肢乏力,对抗的那点力气她自己看着都觉可笑。
迟奚祉不紧不慢地喂她,嗓音低沉,“天若知你苦,只两泪涟涟,天若知我情,定六月飘雪。”
“什么情?自作多情吗?”元知酌含讥带俏,还想再阴阳怪气几句,却被苦涩的汤药堵住了嘴。
随后,迟奚祉连哄带骗地让她吃了午膳,本以为到此结束了,他又让邓蕴祥推了今日的政务和参拜,只吩咐他送了些重要的奏疏过来。
元知酌也只能跟着他在侧殿看那无聊的奏疏。
——
荷花红的纱裙上绣着翠缥的双鱼,记忆被拉回,元知酌抬手轻倚小桌,罗裙娇嫩的颜色将她衬得明媚动人,春光大好,照的人眉眼间的病恹恹也散了散。
四四方方的小桌上垒着几色的奏疏,摆着一只狼毫御笔,还有朱砂红墨,她的青丝散落在堆砌的奏疏上,庄重浩然里添了两分夭桃稠李。
色令昏君,情令心迷。
迟奚祉看着她慵懒打哈欠模样,转了转指尾的戒指,嘴角轻勾,不疾不徐解释道:“白日睡得多,你晚上就该失眠了,窗台上那白玉石凉意浸骨,你睡上面,这病怕要养小半月才能好。”
元知酌无可奈何撇唇,又实在忍不住排山倒海的困倦,低声呢喃道:“陛下不是说怜我爱我,如今我只不过是想要小憩一会儿都不许,真叫人寒心啊。”
她还刻意咬重了尾音。
阳光落进,挽起她的头发,像是为她披上了层澄净鲜亮的金纱,眉目转晴间,光影绝华,描摹五官起转处,浓情蜜意,恣意撒欢。
这副皮相确实有恃宠而骄、独得帝宠的本事。
迟奚祉瞧着她再往后仰,乌发就要落到朱砂里头,拍了拍自己的腿面,他伸手将人捞回来,“躺这。”
元知酌也不矫情,就枕在迟奚祉的腿上,他怕她不舒服,又从一侧拿了个软枕,长指轻抚她的柔顺的发丝,灵曜照得他冷白的皮肤透光,骨节泛着淡淡的橙红。